老僧沉默了,這數十年里,他每一日都在期盼有人能夠進入魔宗山門。
他想過很多種可能,或許第一個進來的會是魔宗殘存的小崽子,或許會是追尋至此的光明大神官衛光明,甚至或許會是重新起了殺心的軻浩然。
但他覺得這些可能都不算可怕,因為這些人雖然強大,但他卻熟悉他們的性格。
而眼前這位,顯然是既強大而又陌生的,這樣的人物,讓他怎么能夠破局?
“你是個瘋子。”
老僧靜靜地望向陳玄如同古井一般的眼眸。
陳玄收回了那一縷劍氣,一指按在老僧眉心。
老僧依舊枯坐在地,未曾移動分毫,但他的眉心已經凹陷了一個寸許深的坑洞。
“軻浩然是瘋子,你也是,只可惜你永遠也追不上軻浩然,如果沒猜錯的話,他如今已然抵達超凡境界了吧。”
老僧似乎沒有察覺到肉體的苦楚,他依舊平靜地望向陳玄,就像一個長輩望向晚輩。
但他猜錯了,陳玄的年齡比他小不了幾歲。
“我和軻浩然瘋不瘋暫且不論,但你一定是個傻子。”
陳玄笑著老僧周身的劍痕,還有承載劍痕的青石板。
“軻浩然已經死了很多年了。”
陳玄想了想,就地盤坐,解下腰間葫蘆,飲了一口酒。
老僧的眼神依舊是那樣溫和而純凈,仿佛佛門的佛光與昊天神輝融匯在了一處,可惜他的胸膛略做起伏。
“看來這些年發生了很多事。”
老僧平靜了下來,他望向陳玄手中的葫蘆,微不可察地咽了咽并不存在的口水。
“你來自何處?知守觀還是書院?”
老僧的境界早已枯朽,但眼力依舊還在,他自是能夠看出,陳玄起碼也是知命巔峰的境界。
“我說了,你復述軻浩然的劍勢,我饒你不死。
我已經給了你兩次機會,希望你不要不識好歹。”
陳玄對老僧失去了耐心,于是他將葫蘆系在了腰間。
“不是書院,那便是知守觀了。
七間草屋可還安好?”
老僧自以為摸清楚了陳玄的底細,于是他笑了笑,準確地說,是扯了扯干癟的嘴角,興許是肌膚太過干燥,唇齒摩擦時,發出殼了殼的響聲。
陳玄搖了搖頭,他坐在原地,拍了拍葫蘆。
一柄通體金黃的小劍懸停在了老僧身前,猛地一劃,卻并未劃向老僧,而是對準了青石板上的劍痕。
“你認識夏侯?”
老僧面色一喜,接著又是一黯,軻浩然不殺他,而是選擇了最殘忍的方式將他幽禁在此,青石為籬,劍痕為柵,構成了世間最為強大的一道樊籠。
他不覺得世間有誰能從外界破開此陣。
當然,夫子除外。
但眼前這位白衣劍士怎么會是夫子?
“我見過很多蠢貨,像你這么聰明的蠢貨倒是少見。”
陳玄笑了笑,龍淵劍在一息之間來回千次,一道道絲線縱橫交錯,但每一道恰好都與一道劍痕垂直。
軻浩然很強,但他終究不及夫子,何況他已然離世。
陳玄一息千劍,每一劍都是世界中的一種事物,絲毫看不出有“入魔”的痕跡。
但老僧卻警惕了起來。
軻浩然一劍化萬法,布下了這座樊籠大陣,照理說,只要境界沒有高過軻浩然,就不應該能夠牽動天地元氣才對。
“你究竟是誰?”
老僧的聲音有些顫抖,因為他已然可以感知到那座樊籠大陣有了一絲裂痕,天地元氣順著那一道裂痕鉆入,他拼命地汲取著,企圖能夠快些恢復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