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我有很多話對你說。
說吧。
……
又是沉默。
簡小芳捧起手機等著。
自從第一次在新華書店看見他,心里似乎就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忘不了他,反復觀察了他多次,都是看些種養殖方面的書籍,看的那么癡迷,難道他在書中尋找馬道河的記憶?難道他在回憶我們倆一起放牛一起插秧一起除草一起施肥一起殺蟲的情形?難道在憧憬以后的田園生活?
她慢慢地原諒他了理解他了同情他了,也可以說是重新了解他了。她幻想過以后和他一起的畫面,那情形和公公婆婆的恩愛場面一樣,多美!突然腦海中又出現他絕情離去自己悲憤欲絕的一幕……不,不是這樣,這不是出于他的本意!絕不是!她在心里為他辯護。在那個年代,如果換作是我呢,我會不會和他一樣棄他而去?我可以說不會。但真的不會嗎?!那個時代,幾乎每個年輕人都在做著怎么跳出農門的夢,自己不要站在現在來衡量過去,沒聽人說嗎?每個人最愛的還是自己,我讓陳成回來馬道河,難道真是為了兒子好?肯定是,但最肯定的是你想讓兒子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這么說,還是為了自己!
這么說來,我又自私自利了,自己自私自利有什么理由指責他的無情無義呢?簡小芳,我知道你愛他,既然愛他,為什么不讓他過他自認為最好的生活呢?他明知道可以去城里你卻不讓他去,以后就能保證能和你白頭偕老?如果換作是你,每當生活不如意時,你會不會拿這事跟他大哭大鬧埋怨他呢?人之事不如意者十之**,誰又能保證將來呢?
簡小芳釋然了,不得不說,她是個偉大的剪輯師,在腦海中重新剪輯了畫面:大志啊,你是不是餓了?如果你餓了,小芳我去給你做飯了。大志啊,你是不是冷,你要是冷,小芳我給你暖溫。大志啊,你是不是悶得慌,你要是悶得慌小芳我為你解憂傷……小芳死啦,大志躺在小芳身邊,合上了眼睛,就像婆婆追隨公公一樣……
簡小芳一邊記憶徜徉,一邊緊張地盯著手機屏幕,心里在喊:大志,快說呀,有什么話,快點說啊!
“小芳,你說不要提及過去,但我要提,因為我覺得忘記過去,是對未來的不負責任。錯就是錯了,自己得勇敢面對,說實話,這些年我一直活在自責和痛恨之中……”單大志發來了微信,字字如淚。
“別說這些了,我理解。”簡小芳喉嚨哽澀,眼淚涌了出來。
“小芳,我們已是黃土及胸的人了,我懇請你,再給我最后一個機會,我們重新開始,好嗎?”單大志又發來信息。
“唉,大志,我還能說啥呢。”自己希望的,真正出現了,她心里卻是一團亂麻,本來說我答應你,卻鬼使神差打出了這幾個字。
“小芳,你是答應我了嗎?!是真的嗎?!!”
簡小芳手一抖,手機掉在了地上……
簡小芳一直想拿起手機,給單大志發送三個字:我答應。但另一個自己勸告著自己,矜持一點。
她就在答應和矜持兩邊彷徨著,后來,矜持占了上風,還是給他一個考驗,看他下一步該怎么辦吧?
但一連幾天,沒有他的任何消息,她開始又責怪自己起來,這是怎么了,這是怎么了!想重新拾起的東西,怎么也割舍不下,每天都有些恍恍惚惚的。
胡亂吃了中午飯,想躺著休息一下,又覺得很多事情等著自己去干,就出得門來。
看見一輛小車緩緩駛過來,停在了她家門口,一會兒,兩邊的車門打開,左邊下來一個戴眼鏡的男人,右邊下來一個穿著入時的女人,男人手里提著禮品盒,女的提著一袋看樣子是水果。
“請問,這是簡小芳簡阿姨家嗎?”男的彬彬有禮地問她。
“是,您是?”簡小芳腦子里飛快搜索,記憶里沒有這個人。
“您就是簡阿姨?”女的問。
“您們是?”簡小芳有些疑惑。
“簡阿姨,我姓單,叫單河方,是單大志的兒子。”單河方自我介紹。
簡小芳一下子愣住了,河方,單河方,這個名字自己熟悉,顯得那么遙遠,現在卻是這么近,恍如隔世。馬上慌忙說:“來,快進來坐。”
她把兩人迎進屋去,招呼著坐在廳屋的木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