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官家面前你可說過。”宋延渥提醒。
趙德芳擺手:“三外公不必在意,爹爹什么都知道,他可不希望我當一個唯唯諾諾的儲君,更不希望我對二哥只有退讓妥協。”
宋延渥不解。
“爹爹知道我這個性子,我若是一味的退讓妥協,必代表著將來要……嗯,親兄弟之間,有什么便都放在臉上去,那樣才保險。”趙德芳隨意問道,“宋娘娘可在京師么?”
宋延渥愕然。
她不在京師還能去哪里?
“要小心一些。”趙德芳提醒說道。
前頭引路的王繼恩警惕之至,如今可只有宋延渥的衛隊十數人跟著。
“此番回去后要請官家為四皇子多配備幾個扈從了,前幾年官家出宮還被次殺過,四皇子還小,”王繼恩踟躕了一下,“然而國舅公那邊……若真要查實了,那可是腰斬棄市的下場呀!”
他想提醒一下趙德芳,可又不知道該怎么提醒,一時腳下沒注意竟被一個泥坑差點兒絆了一個跟頭。
趙德芳笑道:“你多慮啦,開平公之意,乃是將此事鬧大,他也分擔些干系,只不過,我這個舅舅著實太差勁了,我早有警告他的想法,你不必在意。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他既壞國法,又敗王氏家規,該懲罰的自然要懲罰,若不然怎生顯示我大宋以仁義得天下,以仁義治天下?你若是知道他的罪行,只管實實在在向爹爹匯報去,沒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
“過幾天,我自去向我娘請罪,我記得,她老人家當年得知誰家饑寒交迫,總要撫摸自己的衣衫碗筷,勸爹爹約束自己,約束我和二哥不可放縱,她是最講道理的。”趙德芳輕嘆一聲,“只可惜,王家只剩下那么一個敗類了,若不然,真該將他……”
王繼恩有喜有憂,他自然希望趙德芳成為一個可以為他繼續提供庇護的君主。
可若是殘酷到六親不認那誰還敢給他當心腹?
“不,不可這么想,官家沒得選!”王繼恩慌忙將這個想法拋諸腦后,口中道,“先皇后可真是,真是,那可是一位賢明的女圣人!”
趙德芳一笑,這話是恭維。
他說道:“過些天,你若是有空,可陪同我去拜見,我也有許多話想與她老人家說一說了。”
王繼恩喜悅壓過了恐懼,于是越發陪著小心,又提起宋家的那位娘娘,他特別提醒說道:“官家初見時還曾以為是孝惠皇后先皇后一起復生了呢。”
趙德芳付之一笑,他哪里不知道,趙匡胤是從宋氏女子身上看到了結發妻子的影子。
她們一樣的出身名門,一樣的屬于長女,一樣的深明大義。
“說到底,爹爹還是念著大娘娘與娘親的。”趙德芳說道。
說著話,趙德芳一路貪看風景,不多時,沉默多時的宋延渥說道:“四皇子,已經到了。”
趙德芳只見面前一座府邸,雖算不得堂皇,然的確富貴,朱紅的大門,門口陳列著儀仗,有掛著狐貍尾巴的畫戟,有銅骨鐵胎的弓箭,那是所謂的開府儀同三司的象征,等同于史書中的“假節鉞”這樣的大權。
“當世之貴,莫過于魏王與開平公,這樣的儀仗只怕宰相也比不了的。”趙德芳贊嘆道。
宋延渥不知他的準確的意思,但見他背著手仰面看著門楣,心中突的便是一驚。
這話……
這話可不是什么好話啊!
“三外公不必多慮,我的意思是,自大唐末年至今,亂世讓黎民流離失所,讓外邦欺壓中原,俱往矣,”他一揮手道,“如今我朝名將輩出,三外公貴則貴矣,但那都是戰場上拿來的榮耀,當史書銘記,青史上永垂,既顯示我朝順天應命,又為后世子孫立下學習的榜樣,”而后才告誡一句,“然我觀王氏,何嘗又不是曾經有功于朝?如何打破富不過三代的規律,這又是我大宋立國之后重點考慮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