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大樹會不會討厭這個分別的秋天啊?”
父親低下頭,早上暖暖的陽光穿過他額前的發絲打在他的眼睫毛上,落下的陰影隨著他的眨眼而時隱時現:“不管它討不討厭,它都只能分別,唯一可以期待的就是明年再見了。”
說巧不巧,父親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們剛好走到了學校門口,于是袁士元沖他揮手告別。
袁士元說再見,父親揮揮手,示意她快點進校門。
那一瞬間不知道為什么袁士元突然想到父親剛剛說的樹與葉一年一度的分別,那聲再見說的讓袁士元突然多了幾絲傷感。于是她緊接著又說了一句拜拜,父親點點頭只揮手叫她進去。臨走前又囑咐袁士元:“上課好好聽。”
這似乎是他們父女兩個少有的親昵時光,那之后,父親再沒送過她。
可這都不能否認,這就是袁士元見過最美的早晨。甚至后期因為父親工作忙再沒有機會送她,她也再沒有機會早十幾分鐘在排隊鈴聲響起之前,去看這座城市早晨七點的日光。
那之后,袁士元和父親的交談僅限于吃。前一天晚上問第二天早上吃什么,早上問中午的,中午問晚上的,晚上再問第二天早上的。只要父親在家,哪怕袁士元每次都回答隨便,父親還是雷打不動仿若例行公事。
可后來,袁士元離家上大學了,他們之間就連這樣例行公事的交談也省了。若是袁士元寒暑假不回家,他們甚至可以大半年不說話。
于是,他們的交際就只能是在看似透明的朋友圈了。
袁士元每一條朋友圈都有父親點贊的痕跡,可也只是點贊,從不說一句話給她。看起來就好似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非要在你的生活里插上一腳,讓人渾身不自在。
于是,袁士元就對父親屏蔽了她的朋友圈。其實如果父親從未在她的朋友圈里點贊,袁士元或許也想不起來去屏蔽他。
她并不介意父親知道她的故事,只是不希望他參與她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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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天接觸了比自己小十幾歲的孩子們,袁士元忽然就有些明白父親了。
也許父親并不是不想和她溝通,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與她交流。他們彼此的生長環境都不一樣,那座早晨七點有美好日光的城市是她的故鄉,卻不是父親的家鄉。她從小用的東西,也許是父親之前從未見過的。
他們之間唯一相似的地方,大概也只有這身骨血了。
袁士元想起了自己面對孩子們時說起棉花幡然醒悟時的自嘲和懊惱,再想起自己面對父親時的傲嬌和不耐煩,袁士元好似頓悟一般地鯉魚打挺從床上坐了起來,翻出手機點開了父親的微信頭像,在朋友權限不讓他看和不看他的位置點了關閉。
隨手點進父親的朋友圈,袁士元入目所及就是各式各樣的轉發。有她在學校官微發過的推文,有她在朋友圈幫朋友轉發吆喝熟人一起轉發的鏈接,剩下的,就是緊跟時事的文章和官方公告。
逛遍了父親的朋友圈,袁士元也沒有找到一句話。可似乎就是在這一刻,她仿若真的明白了父親。
那句詩怎么說來著,此時無聲勝有聲。袁士元記得小時候背詩那會兒父母一字一句的教過她,看到她磕磕絆絆地背誦出來,父母的臉上都浮現著笑意。
“阿園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