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破黨項不難,治黨項難。”楊悅忍不住說道:“宣宗、憲宗、武宗三朝,都派軍征討過黨項,皆大勝。可為何始終難以平定?一者邊將殘暴,軍士劫掠成性,黨項不堪其擾,憤而作亂,二者平夏黨項向以游牧為生,讓他們種地幾無可能。如此,大帥可有良策?”
邵樹德明白楊悅的意思。
黨項作亂多次,原因復雜。募軍制下的職業武人軍紀敗壞是一方面因素,昔年安祿山手下的人就經常劫掠契丹,擅啟邊釁,然后平定之以為戰功,為此玄宗還屢次申飭過。但沒有用,邊將天然喜歡擁寇自重,后世明朝的李成梁不就喜歡讓女真各部打來打去,有時候還逼他們造反,給自己創造戰功么?
但這事對自己不是什么大的問題。定難軍不過四州之地,他還管得過來,部將們又都是他一手提拔的,軍士們對自己也很信賴,擅啟邊釁這個事,他還管得了!
但游牧為主的生活方式確實是個問題。從上半年北征草原以來,他就一直在和幕僚們討論,最終的結論是抓住頭人、酋豪,讓他們信服,給他們利益,總之多管齊下,慢慢分化瓦解,拉攏充實。
草原,是不可能編戶齊民、改土歸流的,只能以恩義結之。目前北邊草原嵬才部勢大,對自己還算恭順,并且嵬才蘇都的孫女被自己收為侍婢,這老頭應該也不會再疑神疑鬼,整天覺得自己要征討他了吧?
待今年臘月祭天大會的時候,再把嵬才蘇都請到家中,請他吃頓飯,讓他們祖孫見見面。自家孫女的話,總有點說服力的吧?自己確實沒有征討嵬才部的想法,對嵬才氏也是放心的。
宥州城這邊,拓跋氏已滅,目前出現了一個大的空當。如果自己不管,慢慢就會出一個新的“拓跋思恭”,繼而嘗試著號令諸部。遍觀國朝治理西北的歷史,這幾乎就是個死循環。一個酋豪勢大,被滅,然后又冒出一個新的,殺之不絕,剿之不盡,邊患始終存在著。
拓跋氏本有數萬眾,被抄掠了大半月,隨后宥州之戰又死傷幾千人,目前剩下的大概也就三萬老弱。這三萬人,全殺了不可能,那只會讓草原部族離心,更何況自己還想將他們變成財富源泉,資助自己征戰天下。殺之確實不妥!
“楊軍使,某有點粗略的想法。”邵樹德說道:“此番討平拓跋氏,鎮內已太平無事。接下來,某打算拿綏、銀二州之黨項開刀。”
“又要征討?”楊悅一驚,問道。
“非也。”邵樹德笑道:“綏銀黨項,以農耕為主,多少亦懂一些漢話,向為熟蕃也。其民久與漢人雜處,習性相通,若能編戶齊民,二州九縣之地可多數萬口人,豈不美哉?”
“大帥,綏銀黨項某不熟,但就部落頭人本性而言,各州皆通,是斷難放下手中權力的。”楊悅皺著眉頭說道:“他們現在很恭順,甚至還出兵幫助大帥攻伐拓跋氏,可若是想動他們的人,那是千難萬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