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蘭一手托著一手翻著,將那本足有半指厚的牛皮書在看臺邊展示了一盞茶的功夫。
他在看臺邊來回地走,手上不時翻動一頁,整個大廳幾乎只能聽見他翻書的莎莎聲。
臺子下的讀書人全都看傻了眼,許久沒有人發出聲音,不時互相對視,皆是一臉的茫然。
這是個什么東西,字兒呢?
東西展示了出來,書先生也就不再壓抑心頭的好奇,代表眾人問出了疑惑。
“小丫頭,你這什么書,一個字都沒瞧見。”
趙主簿一如既往地跟著插刀,“小姑娘,若沒有拿得出手的藏書就回去吧,莫在這嘩眾取寵了!”
“是啊,我還從沒見過沒字的書。”
“幾張牛皮紙裁訂在一起,戳上些難看的小洞,我看它別說珍貴,連書都算不上。
“真是白浪費時間。”
參賽人壓抑了這許久,此時紛紛發表意見,大都跟趙主簿一個意思,沒有好話。
井甘對他們的反應絲毫不驚訝,任誰見到這沒有一點墨跡的書,都會覺得她是在逗人玩。
在場之人皆有種被耍的感覺,一時憤憤聲不斷,甚至有情緒激動的大喊著讓井甘和隋江滾下去。
井甘不驚不慌地聽著眾人的指責和議論,等到眾人情緒發酵到了頂點,突然開了口,卻是字正腔圓地背誦起千字文來。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
凡是讀書人最開始讀書寫字都是學得這篇千字文,在場人都是倒背如流,在她沉穩而富有節奏的聲音里,眾人竟是神奇地聽得她整篇千字文背完了,沒人阻止她。
直到背完最后一個字,井甘滿意地微微一笑,朝阿蘭的方向抬了抬手。
“這就是那本書上的內容。”
大廳瞬間嘈亂起來,井甘突然有種身處鳥市的感覺,讀書人一驚一乍起來那動靜也不遑多讓。
“那書上哪兒有半個字,你當我們瞎呀!”
白面書生今天算是和井甘杠上了,人看著白凈,嗓門卻一點都不秀氣。
“書上那些凸點便是字。這是專供盲人閱讀的書。”
井甘把阿蘭喚回了身邊,接過書,閉著眼睛,手指輕輕撫過書頁上那一個個凸點,嘴角噙著自信而從容的笑容。
她本來并不會盲文,也是為了教阿蘭才開始學的,兩人算是同時接觸盲文。
阿蘭掌握地卻比她更加熟練,因為阿蘭看不見,所以觸覺也更敏銳一些,摸讀速度比她快得多。
有時井甘和他比賽誰摸讀地更快,井甘悄悄睜眼作弊,還是比不上阿蘭的速度。
書先生此時已經從位置上起身走了過來,湊到井甘身邊盯著牛皮書上那些凸點看,手中折扇不停扇動著,閃亮的眼睛里滿滿寫著‘感興趣’三個字。
他一有動作,其余書商、參賽人都跟著湊過來看,趙主簿警覺地混在人群里。
之前光顧著驚訝書上沒字,沒怎么好好看過,此時才注意到這些凸點排列整齊,似乎有什么規律。
少女的手指在凸點上挨著挨著摸過去,嘴里念念有詞,似乎真能讀出內容來。
“這些凸點當真是字?”書先生壓抑不住驚奇問道。
他一開口,臺下的白面書生立馬勸道,“書先生您別被她騙了,誰知道那些小洞是不是她隨便戳的,就是為了故弄玄虛。你說那些是字,你怎么證明?”
最后一句話是問的井甘。
井甘停下手指摸讀的動作,睜開眼看向他,似是早知道他會如此懷疑,堂堂然抓住阿蘭的手。
“阿蘭會讀盲文,我可以讓他來給你們示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