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六年過去,景慶二十二年春,正月十五夜。
磁州城外二十里的榆樹林亂葬崗上,月光好像結冰了似的,慘白霜寒的,灑在亂墳堆里,摻著西北風,逗得貓頭鷹和烏鴉等各種夜鳥嗚嘎亂叫,光禿禿的樹枝上,掛著碎布條兒和紙錢碎,被吹的呼呼啦啦的抖動著亂響,發出不詳的聲音。
墳堆里有個人。
這人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光著半條腿和胳膊露在外也不怕冷,手里拿著個鐵爪,不停的這個墳頭刨一刨,那個墳頭抓一抓。時而凝眉沉思,時而搖頭嘆氣,正是那位被封了妖力,墮入人世的勾魂使云聽鸮。
不知道她到亂墳堆里是想找什么東西,反正翻了許久,眼看過了丑時了,這才嘆口氣無奈的喃喃著自言自語:“莫非赤珠聽錯了?”
六年前,離開風家小院的時候,夢游神赤珠,趴在她耳朵邊說“聽說孤魂野鬼們手里的鬼帽能隱身,也能對神仙妖鬼使用障眼法偷偷涂改勾魂冊,你不如順著這條線索去找找看。”
孤魂野鬼……云聽鸮捶胸頓足的后悔不迭。不當勾魂使后,她根本不知道怎么把孤魂野鬼招出來,想想看,自己當了幾百年的勾魂使,學了人間諸般拳腳兵器秘籍心法,竟然就沒有學過一句招魂的道術咒語,真是失策失策,如今,可要怎么把這亂葬崗的鬼魂招出來呢?
云聽鸮垂頭喪氣往亂葬崗上一坐,剛要點上一支煙順手超度個亡靈,身后銅鈴聲響,伴隨著武器破風的聲音驟然襲來。
她暗罵一聲,一個側翻避開,“撲”一聲響,方才背靠的榆樹,被一柄昆侖刀透體穿過,顫巍巍的嗡鳴著,刀柄紅綢飄蕩,銅鈴脆響。
云聽鸮“哧啦”一聲,把自己本就破的不成樣子的衣服,又撕下一條來,慌忙系在口鼻上,遮住半張臉,這才轉頭氣憤的看著來人,捏著嗓子怒道:“你是誰?怎的一言不發就背后傷人?”
風巽青都要被她氣笑了,這個女人以為蓋住半張臉,捏尖嗓子,自己就認不出她了嗎?就她頭發上那枚比普通人不知道粗了多少倍的發簪和那奇怪的一縷亮銀的白發,加上那一身破破爛爛的衣裳,也不會叫人認錯。
“云聽鸮!”風巽青怒喝一聲,一抬手昆侖刀回到手中,刀鋒指向面前的女人,“一別六年,我尋你尋了六年,今日總算被我找到了,現在就要為我爹、鳳凰臺,枉死的那一船人,還有我自己挨的那一劍報仇!”
說著便一刀砍向云聽鸮面門。
這孩子長高了許多,六年前還是個十歲的娃娃,如今已經竄的比自己還要高,成了個盤靚條順的好少年了。
但這少年的戾氣,也太重了點,這一刀來勢洶洶,和六年前相比,簡直就是天地之差。云聽鸮識得厲害,不敢再像以前那般手指接刀,一鬼爪架住這一刀,手上一沉,她一驚,脫口贊道:“好刀!這六年武功精進如廝,厲害厲害!”
她有心考校下風巽青這六年來的進步,當下不慌不忙的與他打了半個時辰,看看天色將明,這才打個呵欠道:“小屁孩,當真是下了功夫了,把我六年前的武功路數,研究的這么透徹,招招都是克制著我來的,”說著細長的眼睛狡黠一閃,手上鐵爪招數忽變,已然換了一種十分詭譎的鐵爪招式,口中得意道,“那這一招呢?”
只一招,風巽青已經瞬間被制。
云聽鸮姿勢詭異的,角度刁鉆的,突然虛晃一招,風巽青果然上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