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舒綰看過一出戲叫紅鬃烈馬,里面有一折大登殿,講的是苦守寒窯十八載的王寶釧終盼得夫妻團聚,名利加身,可惜這份榮膺只延續了十八天,她就香消玉殞了。
舒綰很不喜歡紅鬃烈馬這部戲,如今她卻也成了王寶釧。
不!她不如王寶釧。
那位寶姑娘雖屈辱但至少也混得一個正妻的名分,舒綰卻成了妾。
貴妃不就是帝王之妾么。
入京以后,她就被困在這嘉辰宮里,處境尷尬。
舒綰拒絕宮人叫她元貴妃,也拒絕安王妃這個稱呼,她不想跟俞錚挨上任何關系。
俞錚來時嘉辰宮里有很濃的藥氣,草藥在爐上熬煮散發出又苦又香的味道,是舒綰在忙著萃藥汁,煉丹藥。
眼前的情景正如晝暖來稟時說的那般,舒綰幾乎成了宮里的‘女醫’。
從醫治嘉辰宮里一個痛經到難以起床的宮女開始,各宮的宮女、嬤嬤都偷著來嘉辰宮請這位舒大夫診治。
她們得的要么是不好意思對太醫講出來的病癥,要么是因地位低微請不來太醫診治。
“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再給營中的士兵治病,別后在這宮中重逢,你在給宮娥治病。”
俞錚在舒綰身邊的小凳上坐下來笑著說。
他看著舒綰將珍珠項鏈剪斷,擼下一顆顆珠子,用磨石和石刀斬碎,再磨成煙塵一般的粉末。
這些被她摧殘殆盡的項鏈正是今天俞錚派人送來的。
“我本來就是個郎中,不管什么身份,走到哪里,都靠著這點些微的醫術治病救人。”
舒綰仍研磨珍珠粉,連眼皮都沒抬的回答。
露冷奉茶進來,朝俞錚請了安問,“陛下,可否準備香湯沐浴?”
“他不宿在這。”
舒綰冷冰冰地替俞錚答道。
“你們都先退下吧。”
俞錚支走了宮人,看著那些已經粉碎的珍珠良久,說:“小綰,我只是暫時身不由己……”
“我都明白。”
舒綰停了手里的活計,她已經過了難受到難以接受的階段。
“剛知道你要娶別人時我還是挺生氣的,氣到難以置信,心碎欲絕,這輩子我都沒這樣痛苦過,但后來我就不氣了,畢竟你也今非昔比,做了皇帝也有帝王的不自在。”
俞錚倒寧愿舒綰氣和恨,好過她此時冷冰冰的樣子。
“我沒有娶她,卓溫嬌是太后和卓相逼著我立的,你不明白,這宮里立后跟娶妻并不完全相同。”
舒綰始終沒有去正視俞錚,她怕自己看到一個陌生的令她失望透頂的人。
“小綰,我保證,向你保證,屬于你的位分都會給你。”
可她越是不看,俞錚越是心慌。
他伸手欲去牽舒綰,她卻躲開,別過頭去。
“你說的內些我都不想要,你也不要再送東西過來,尤其是璽印寶冊,這個珍那個寶,只會讓我覺得厭煩。”
“我已經想開了,本來我就只是一個平凡的醫女,與你意外結了姻緣成了王妃,如今緣分已盡,不可多做留戀。”
聽到舒綰這些決絕的話,俞錚惶急十分。
俞錚這段日子一直再考慮如何平復舒綰的怒氣,卻想不到她已然平復,附帶著斬斷情緣的心態。
“我們夫妻十幾載你說緣分盡了就盡了?”
俞錚不鎮靜的起身。
“我知道你是不想認我了,那我們的孩子你也不認了?”
舒綰被俞錚無理取鬧的情緒弄的煩躁起來。
她略帶呵責的說:“我沒有說不要孩子,也沒有否認你,我是只能與你緣分到此,如今你成了皇帝,想想我也確實做不了皇后,倒不如就此分別,我做回舒綰,你做你的皇帝,難道不是兩全其美?”
“哪里全哪里美!”俞錚吼了一聲。
他用手扶著額頭,繞著仍不愿意看他一眼的舒綰滿地轉悠。
“我知道你是還沒有消氣才說這些話。”
“我已經不氣了。”
這幾日舒綰的心境真是從未如此通透過。
“你怎么能半路丟我一個人呢,你我相許時發的那些誓都不作數了嗎?還是你根本不信我,那我要如何你才能信我!”
俞錚握著她的雙臂搖著她問,晃得舒綰不得不看了眼俞錚。
她沒有看到一個意氣風發的帝王,而是一個疲憊不堪的俞錚。
舒綰眼中有些驚異。
“你有多久沒好好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