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外頭遭罪,你倒清閑。”
徐慕歡一進內書房見俞珩在那題詩作畫,一派清閑姿態。
俞珩聽她嗔怪,忙撂了筆,親自倒了碗茶遞過去,略顯狗腿的說:“辛苦娘子,娘子辛苦。”
“她們走了嗎?”
“沒呢,我是借著孩子哭鬧躲出來的”,慕歡喝下半盞茶,“坐的我背都僵了,她們還沒完沒了的,這種親戚就是麻煩,明明是她來求咱們的,我們反倒戰戰兢兢。”
俞珩笑著給她捏捏肩,捶捶背。
“那萬娘子倒開門見山,可惜被你連人帶東西的架了出去,她們可不都長心眼了。”
“哦,你這意思是怪我咯,怪我讓敵人漲經驗,變得難纏,不好對付。”
她一撇嘴,頭上的步搖也隨著她扭頭的動作晃蕩起來。
“我哪能是這個意思”,俞珩摩挲她的背,哄道:“娘子琨玉秋霜、目無下塵,是她們狡詐!貪婪!”
“你就油腔滑調吧。”
慕歡被他哄開心了,欣快地睨了他一眼。
“吃飯了嗎?”
聽他問,慕歡嘆了口氣,“哪家兒媳在婆母用飯時不都得伺候著,尤其今天還有客人在,我跟大嫂都沒撈著坐下,桌上桌下的忙。”
“我就知道會這樣。”
俞珩攬著她說:“所以我也沒吃,特地等你回來,咱倆一塊吃。”
“要不咱倆去園子里吃飯吧。”
她眨了眨明眸,說:“省的一會兒她們要走,我還得去送,我倆躲去園子里,然后讓結香去靖熹齋告訴一聲,就說我到肖家接阿元去了,豈不清凈?”
“好主意”,俞珩起身拿扇子,牽著慕歡,兩人從蟲鳴居后門出去,過一道儀門可以直接往王府的后花園去。
夫妻倆好久不曾這樣悠閑的散步,倒是今日偏得了。
兩人信步上橋,徐慕歡坐在石欄上,望著下面池里的紅鯉感慨道:“可惜,這個月份花都落的差不多了,若有滿園春色該多好。”
這池很小,東高西低,活水引到此處緩存一下,再沿著故意留的缺口往外淌。
因池的形狀像酒樽故取名金樽池,這橋兩邊的圍欄是漢白玉的,如同兩根象牙箸,故取名白箸橋。
這池和橋以杯、箸命名除了因為像,還因為過了這處景往前去就是剪燭館,取自李義山的‘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平素園中會友聚餐多在此館內。
“倒也有盛開的花,反正她們還得布置一會兒,咱們去內邊看看?”
俞珩知道這園子里有一個榴花圃,這個月份石榴花開得正好。
他伸手拉慕歡起來,兩人又往玉壺小瀑布去。
玉壺瀑布是整個后花園水流的源頭,這處引過來的活泉自人工堆砌的假山淌下,水流卻不似真瀑布那般湍急,倒像是壺嘴倒水,便以玉壺為名。
瀑布附近還設了一個亭子,正對著石榴花圃,名曰靄靄,取自劉公興的一句‘靄靄浮元氣,亭亭出瑞煙’,飛泉雖小,但煙嵐水霧倒還有,名字取得也應景兒。
俞珩摘了一串石榴花,戴在慕歡的歪髻上,襯得她雪膚花貌,神態粲粲。
他不禁夸贊道:“哎,與娘子的顏色相比,這石榴花竟差了點媚艷。”
“世人詠美人,多用芙蓉之清麗,秋菊之淡雅,郎君卻用媚艷二字,豈不是說我俗不可耐?”
俞珩展扇笑道:“世人皆隨大流去愛冷若冰霜,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我偏愛華美秾麗的人間尤物,我與他們誰俗還不一定呢。”
看他強詞奪理的樣子,徐慕歡笑著為難他道:“既是如此,郎君何不作詩一首。”
俞珩心中醞釀,時而開闔扇子,時而負手轉圈。
“酡顏玉容眉纖纖,柳肢曼影披紅衫。”
“氤氳嵐靄立亭亭,詎知榴花慚作伴。”
俞珩詩成,看著慕歡問,“娘子何不和詩一首?”
“我?哪有自己作詩夸自己長的好看的,被別人聽見倒要笑話我了。”
她起身,打著團扇,饒有興趣地繞著俞珩上下打量,又說:“不過我倒是有了一首打油詩說你的。”
慕歡眉目聰黠,道:“殷勤一丈夫,亭中戲婦孺。不誦圣人書,偏作好色賦。”
“好啊,你敢罵我是登徒子。”
俞珩抖了抖袖子,作勢要呵她癢教訓她。
慕歡最怕這個,忙擺著手逃,兩人一個躲一個追,沿著尋芳徑直鬧到百竹林。
“我跑不動了”
在杳杳的蔭涼下,徐慕歡靠著一棵粗壯的翠竹喘氣。
才跑這么遠一點,俞珩別說喘,連興都未盡,仍要鬧她。
“你也別越性兒嘛。”
慕歡面露羞澀推了他一把,俞珩伸手在她額上彈了下方才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