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縣東大路,麻婆酒肆二樓,單間。
“若無道長相助,白玉簫難逃此劫。如此大恩,白某銘感五內,永生不忘!”
白玉簫雙手舉杯:“以茶代酒,敬道長。”
吳奇也雙手捧茶,隔桌對盞:“白居士多禮了,若無黃道君托夢,貧道也不知馬幫案背后還有這等曲折。”
白玉簫苦笑一聲:“哪怕說出去,也難有人信,此事一直壓在我心頭,如今總算脫離苦海了。”
他從懷中摸出一個小袋,放在桌上,輕輕推到吳奇面前。
“道長恩德,難以為報,這僅是白某一點心意,還請不要嫌棄。”
吳奇也不推辭:“那就多謝白居士了。”
他大大方方將錢袋拿過,丟入腳邊箱中。
指間掂量,約莫是五兩銀子。
浮云觀窮得弟子都快跑光了,如果還裝世外高人,凹格調,不合適。
“只是沒想到,黃道君會托道長來救我于水火,方法實在妙。”
白玉簫感嘆:“三教修士,果然術法繁多,深不可測。”
“此事卻是多虧了紅綾。”
吳奇示意旁邊狐妖少女。
紅綾在偷偷吃燒雞,被點名后趕緊抬起頭,快速擦干嘴角油,一副乖巧模樣。
“她是狐妖,深暗男女欲戀微妙之處,沒有紅綾出手,此事沒有那么容易解決。”
“多謝紅綾小姐!”白玉簫趕緊敬茶。
“托尊者指點,我才敢如此施為……我不是什么小姐,一個小妖罷了,叫我紅綾即可。”
紅綾淺笑一聲,小口抿茶,眼睛牢牢盯著那盤燒雞。
吳奇也沒點破。
大多人眼中狐妖,默認為狐女,實則不然。
靈狐化妖,擅魅惑馭情欲,是天生風流好手,它們可男可女,并不在意性別。
坊間流傳狐妖女與書生故事,也是因寫書多為男子,更愿談女色。
也有不少狐妖化作俊男誘引女子,只是零零散散,不易成書。久而久之,就誤傳為狐妖為女。
吳奇放下茶杯:“白居士此后有何打算?”
“不瞞道長,其實此前白某一直籌劃離開馬幫,幫派生活終歸是不適合我……除去馬幫任職文書,白某還兼了另一份活兒,在‘千機書坊’寫書。”
白玉簫被迫身陷鐵頭與林氏不倫戀情,胸中苦悶難以抒發,睡也睡不好,他索性將一腔怨念都寫成了志怪故事。
恰好“千機書坊”正收納天下奇談怪志,白玉簫寫好就投了去,沒想一下就被書坊相中,雇他撰稿組書。
“白居士的署名是……”
白玉簫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陰陽學士。”
吳奇:“……”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師兄陳皋可是陰陽學士的忠實擁躉。
飯桌上一時間沉默下來。
“難道……道長也看過白某寫的書?”
白玉簫有幾分忐忑,又有幾分期待。
“貧道的確看過。”
“道長看過哪本?”
白玉簫興奮起來。
吳奇從箱里翻出粗紙版的《曇花夜情》,這是師兄陳皋所買,后借予吳奇賞閱。
他將書輕輕放在桌上:“夜情一書,講的五位女子不倫之戀,歌者小綃,婦人美珊,賣笑女海棠,名伶珍珠,酒肆老板紅葉,風格奇詭,可讀性頗強。”
白玉簫得吳奇贊賞,頓時眉飛色舞。
“可惜……還是過于拘謹了些。”吳奇隨口道:“怪譚奇情并非用于教化世人,而是說書取樂,為何還要在文末有一結語?”
“白居士以科舉應試之筆,寫情仇奇獵,如此自我束縛,只會步履維艱,兩不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