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辰時,蒹葭樓吃酒。
這話就是此前陳皋轉述白婕的請帖,原班不變。
李宓想了想,給出自己的看法:“尊者,不論如何,白婕選在蜀縣城內,應該沒有敵意。城里有戢水龍女坐鎮,想要做點什么,風險太大。”
吳奇點點頭。
不到辰時,天色已暗,蜀縣長街兩側的酒樓商肆都點上了燭火,門口和樓上掛了一盞盞燈籠,將蜀縣照得一派明亮。
吳奇到了蒹葭樓,還沒開口,小二就匆匆跑來。
“吳道長,二樓杜鵑屋請,那邊的客人等您一陣子了。”
如今他也是蜀縣名人,酒肆小二一眼就認得。
“有勞。”
吳奇客氣了一句,邁步上樓,走到東面盡頭,這里門上刻了一只杜鵑。
推門而入,里面卻沒有掌燈,一片暗淡。
李宓正要點燈。
里頭傳來一個聲音:“暗一點好。”
吳奇碰了碰李宓的手臂,李宓自覺守在門口,反手帶上了門。
室內黑暗,但卻難不倒結丹修士,吳奇馭氣入目,便能看清里面種種,只是不如陽光下那么清晰細致。
圓桌靠窗處,坐著白婕。
與上次不同,今日她身披一件簡樸道袍,長發用木簪系住,未施粉黛,少了此前的風塵味,更像是吳奇記憶中那位干凈溫柔的師姐。
吳奇在她對面坐下。
窗戶開了一爿,月光投了進來,落在了桌上,映出了白婕的半邊臉。
“可惜。”
吳奇略有遺憾道:“桃花府遭蝗禍所毀,龍女趕過去時卻遲了。”
“倒也不遲。”
白婕輕聲說:“那樣的地方,毀了也未必是壞事。”
吳奇心里有很多疑惑。
但他最在意的還是一件事。
“師姐與幽鬼有無關系?”
“幽鬼?”
白婕笑了一聲:“師弟,想來是桃花府的人說的吧?如果我猜得不錯,他們應該是說,我串通外界幽鬼邪魔引來蝗災,導致桃花府被蝗群所害……”
“桃花府靈桃樹受損嚴重,自然需要一個替罪羊為此負責,我就是那個適合的人。既沒有靠山,也沒有來歷,道侶邴汗青又一直病病殃殃,命不久矣。”
“師弟你應該知道,我不會立于危墻之下。”
白婕目光清明,聲音平穩:“昔日跟隨嚴長老到御劍閣如此,后來從浮云觀到桃花府亦然,現在離開桃花府的原因也一樣。”
“至于投靠幽鬼?我不認為自己有那么命大,也不認為幽鬼會比大唐朝廷與三教更好。”
“這太蠢,又對我不利,這事我不會做。”
她直言不諱。
這倒是符合吳奇對白婕的印象:一個隱蔽的精致利己主義者。
幼年時的記憶總有許多美化,但將白婕在浮云觀的行為方式進行理性分析,便能從她那些笑容與溫和中找到背后本質。
“所以,是桃花府的人讓師姐當代罪羊,師姐逃走了?”
吳奇看著對方。
月光下,白婕的女性面龐更多了幾分柔美與虛幻,仿佛若即若離,這倒是與幼年記憶里漸漸重疊。
“不是。”
白婕搖頭,她端起茶壺,給吳奇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水:“其實是桃花府想要讓邴汗青來承擔所有后果,只有結丹修士才有分量擔責,不過出了一點小小意外,邴汗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