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吳奇按照黑白君所叮囑那般,要求幽鬼們有序連續地進入天魔體內。
幽鬼們沒有任何恐懼,他們仿佛也能感覺到,這是另一種新生的方式,一個個沉默而恪守,仿佛殉道者一般毫不猶豫自投虎口。
眼看著幽鬼飛蛾撲火一樣鉆入天魔渾身的嘴里。
吳奇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幽鬼與天魔之間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默契,這種默契不知道是源自哪里。
或許是錯覺吧?
徑幽們之后,是黃幽,然后是數量最少的玄幽。
每一尊玄幽都有獨立的自我認知和意志,但他們對融為一體充滿愉悅,仿佛生來便要如此。
公羊是倒數第二個。
“這些日子,多謝關照。”這位頗有些清高風尚的玄幽彬彬有禮道:“那么,就讓我們以另一種方式再次相見吧。稍后再見,道長。”
吳奇點點頭。
公羊鉆入一張大嘴里,失去了蹤影。
最后是鬼褚。
這位非常實際的玄幽活動了一下雙臂:“從此以后,再無鬼褚,道長,不必懷念。”
吳奇好奇道:“你不害怕失去自我么?”
“道長,這并不是失去自我,而是完整自我,只是把斷掉的手腳,死去的腦袋接回來而已。”鬼褚搖頭:“幽族是一群活在過去和回憶中的鬼魂,我們畢生的追求,就是從過去掙脫,走向未來。”
“道長大概不能體會這種心情。”
“自我,對我們來說,只是不同的念頭而已,道長腦子里會有無數念頭吧?它們應該也必然出現,無數念頭才能形成一個豐滿而真實的存在體,這些念頭不會消失,而它們彼此鏈接,將以一種更高階層的方式存在和運轉。”
“我們沒有死去,我們只是以另一種方式存在。”
鬼褚笑了笑,走入天魔的血盆大口。
「胎藏摩休勒」一下子吞噬了海量幽鬼,超出負荷讓它身體上出現一道道裂紋,這些裂紋是銀色的,露出里頭一道道猶如血管的紫紅線條,這些線條彼此交融糾纏,變成一副如夢似幻的光影。
天魔渾身都在顫栗,仿佛忍受著極端的痛苦。
吳奇靜靜等待。
這一等,就是七日。
七日后的某一刻,「胎藏摩休勒」渾身裂縫越來越多,仿佛不堪重負一樣,一道漆黑如墨的影子從裂縫里流淌了出來。
它緩緩凝聚,流淌,停留在吳奇面前,漸漸,它緩緩凝出骨骼和內臟,長出了皮膚和毛發,然后是包裹軀體的一件灰色道袍。
一個如同鏡像的吳奇站在了吳奇本尊前面。
唯一不同的是,幽王所化的吳奇,眼里是深邃的黑暗,沒有眼瞳。
吳奇按照黑白君所說,開始以幽祖的方式給予對方命名與定義,單手放在其頭頂,馭氣注入其尚未穩定的意識中,留下烙印:“幽冥在上,我是你的監護者,從此之后,你以我之名行走,任何對你的欺辱和傷害,都是對我的欺辱和傷害。”
“我賜你名,為「胎藏」。”
對方張了張嘴,有些口齒不清:“「胎藏」,「胎藏」……是,是的。”
初生的幽王發出了第一個聲音。
吳奇看向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天魔。
他終于明白,天魔到底是什么了。
天魔才是幽王的母親,這是一場特殊的分娩,孕育新生,奔赴死亡,就像是一種不可知的隱喻。
當然,幽王們絕不會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