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寶確實是餓了。幾天相處下來,他大致摸到了老劉頭的一些脾性。比如說,后者心直口快,也喜歡直心腸的娃兒。故而,沒有客氣,道了謝,雙手接過饅頭,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老劉頭憐愛的摸了摸他的頭,打開下層的櫥柜門。這里只有一層,并排擺著兩個烏黑發亮的大陶缸。他打開左邊的那只,從中舀了小半碗碎苞谷,放在灶臺上的最小的那只鐵鍋里。
接著,他關上櫥柜門,蹲在灶臺前,開始生火。
等他引火完畢,沈秋寶已經吃完了饅頭。不用吩咐,他主動的從屋角抱來一小捆柴火:“劉爺爺,我幫您燒火。”
“以前在家里燒過灶火?”老劉頭見他很有章法的添了兩根細柴,這才相信他是真心想幫忙,而不是玩兒。
“嗯。”沈秋寶覺得自己可能是受了小猴子的影響,學壞了,如今說起謊話來也是臉不紅心不跳的。
“行,你來。”老劉頭笑瞇瞇的起身,“我去洗米,再到院子里摘點豆角。”碎苞谷粥,煮豆角,再加上昨晚剩的饅頭,今天的早飯便齊全了。
很明顯,沈秋寶的勤快大大取悅了老劉頭。接下來,后者的話比平時多了許多。
很快,鐵鍋里的粥“咕嚕咕嚕”的開了,屋子里飄逸著苞谷的清香。
“劉爺爺。”沈秋寶指著灶臺上那只最大號的鐵鍋,好奇的問道,“這只大鐵鍋也是用來煮粥的嗎?它一次能煮多少人吃的粥?”這只最大號的,只比屋里的大水缸小一圈兒。他從來就沒有見過這么大的鍋。
“那口鍋是老太爺傳下來的,據說一回能煮兩百斤白米飯。”老劉頭無比向往的嘆道,“先前,我們拳館興旺的時候,頓頓都是用這口大鍋滿滿的煮一大鍋白米飯才夠吃哩。”
接著,他跟沈秋寶說起古來:一般來說,武館有兩種傳承方式,即,師徒相傳和父子相傳。石秀縣里的絕大多數武館都是師徒相傳。而劉家拳館則是為數不多的父子相傳。他先前所提及的老太爺是開館之館主。這位老太爺本是游學的武宗師,偶然經過石秀縣,喜歡上了這里的山山水水,從此在此間開館授徒。那時,他以劉家拳打遍石秀縣無敵手。周邊的人們紛紛慕名而來。不出兩年,劉家拳館便躍升為石秀縣一流的武館。
“這口大鍋就是那時打造的。”老劉頭說著說著,神情越來越沮喪,“當年,老太爺就是看上了這里的山水靈秀,以為地靈必人杰,是個出好苗子的地方,想廣收門徒,把劉家拳發揚光大。哪知,石秀縣只是個樣子貨。老太爺至死也沒收到合眼緣的好苗子。老太爺不死心哪,臨終的時候還不忘叮囑老爺,說,他卜算出石秀縣是有大機緣的靈地,一定會出武學曠世天才的,所以,一定要堅守下去。”
結果,貌似老太爺的卜算不太靈光。第二代館主堅守了一世,仍然沒碰到天才橫空出世。倒是他的武學天賦遠不如老太爺。后者沒了后,第二代館主的拳頭不夠硬,被其他武館合力排擠,拳館迅速敗落。賣田賣地……最后,傳到他兒子,也就是現任的館主大人手里時,劉家拳館只剩下小小的一進院子加三畝雜木林,在眾多武館里已然淪為末流。甚至于,早在第二代館主當家時期,眾武館便恥于與劉家拳館“切磋”武藝。
不過,也幸虧如此。不然的話,老劉頭從心底里擔憂,現任館主大人保不住劉家拳館的百年老招牌。
沈秋寶聽完,蒙圈了。原來,劉家拳館是這樣的武館……
“我們拳館加上我,總共才三個人。”老劉頭正色道,“云娃,你還想留下來嗎?”劉家拳館雖然沒落了,但傲骨仍在。身為世仆,他容不得任何人小視拳館。拳館也從不留三心二意之人。
末流武館,那也是真正的武館啊。況且,不留下,我還能去哪兒?沈秋寶堅定的點頭:“劉爺爺,幫幫我吧。我想留下來學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