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了大半天的路,下午的時候,人和牲畜都乏了。洪金姑的公公陳老爺令車隊在路邊的一塊草地上停了下來,歇歇腿,并且打發他兒子,也就是洪金姑的男人陳有福,騎馬去前面探路,尋找落腳的客館或人家。
路上時常有逃難的人們結伴走過,是以,陳老爺只準男人們在附近放馬喂牛:“女人和孩子都呆在車里。”
對此,松哥兒很是不滿,拉著沈云,嚷嚷著要下車喂大黑吃草。
洪金姑瞪了他一眼:“再吵,把叛軍招來了!”
甜妞剛剛睡醒,聽到“叛軍”兩個字,眼里立時蓄滿了淚水,撇撇嘴,卻怎么也不敢哭出聲來。
“姐,嚇到甜妞了。”柱子媳婦連忙拿了身邊的一只小布老虎哄甜妞,“甜妞不怕。我們有大老虎,壞人來了,就放大老虎咬他。我們才不怕呢。”
甜妞雙手抱緊大老虎,一頭扎進洪金姑的懷里,一動也不敢動。
“你看看你!嚇到妹妹了!”洪金姑又狠狠的瞪了瞪松哥兒。
后者也被叛軍嚇到了,縮縮脖子,蔫頭蔫腦的不再做聲。
沈云卻不以為然,心道:叛軍哪有這么快追來?如果附近真有叛軍,陳老爺怎么敢停下來?只怕恨不得插上翅膀飛起來逃走才是。松哥兒真是蠢,竟然看不出金姑在唬人。
不過,他沒有吱聲,低頭繼續翻看手里的藥草書,心里后悔極了——跟著女人們坐馬車,又悶又無聊,一點意思也沒有。早知道,他才不要坐馬車,和拴子哥一起在后面坐牛車,多好!
大約半個時辰后,陳有福打馬回報:“前面三里遠有一條岔道,往西南的小道上再走兩里多路,有一個叫做田家莊的莊子。我已經拜訪過莊子的主人田太公。老人家七十三歲了,在這一帶是出了名的仁義,準許我們在莊子里歇一晚。”
“如此甚好。”陳老爺從心底里笑了出來,吩咐陳管家安排車隊馬上動身。
半刻多鐘后,牲口重新套上車,繼續出發。
田家莊比鄭家莊要大得多。車隊抵達莊子外面的小道時,已經有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人領著三個壯實的莊漢等在那里。他們一人拿了一根碗口粗的大木棒,神色嚴肅。
陳老爺下馬,向中年男人打拱作揖:“小老兒小姓陳,是永安縣人氏,今晚叨擾貴莊了。”陳家雖然富裕,卻是賤民籍。按仙府的規定,賤民自報家門時,要加一個“小”字。
管家將手里的木棒交給身邊的一名壯漢,也打拱還禮。他也是賤民,自報家門“小姓田”,是田家莊的外管事,自稱是受田太公之令前來接應他們的。
他很是抱歉的說道:“陳老爺,這段時間,路上的人越來越多。聽說是叛軍要殺過來了。我們不得不加緊防范。冒犯之處,請陳老爺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