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莊子里,沈云對洪伯說:“洪伯,我明天打算去一趟縣城。你有什么要采買的嗎?”
他知道洪伯心里一直很想去縣城里看看陳家人回來了沒有。可是,又怕屆時會失望,是以,從來不在他和甜妞跟前提及去縣城。
果然,洪伯聞言,眼底閃過一道黯然,擺擺手:“縣城里,什么都貴。家里不缺什么,莫費錢。”
現在,莊子里就他們仨抱團過日子。云哥兒還小,他又是老胳膊老腿的,甜妞更頂不了事。今年的春耕又動不了,田莊只能繼續荒著。坐山吃空的日子,銀錢必須省著點花。好在,他之前做足了準備,把米糧、家什都藏了起來,這日子也還過得下去。
當然,最讓他感動的是,云哥兒小小年紀,天天上山撿柴火、打獵,擔起了養家的重擔。
而且,云哥兒一天天長大,他瞅著,本事也越來越大。過了年,云哥兒甚至還象模象樣的當起了小郎中。他要是有個頭痛腦熱的,或者甜姐兒咳幾聲。云哥兒見了,給他們探探脈,煮兩碗草藥湯子。他們喝下去,往往很快就好了。
云哥兒這么能干,他完全有信心堅持下去,將兩個娃兒拉扯大。
他漂泊了大半輩子,最知道做人要知足。在這樣的世道里,老天爺能讓他守著兩個好娃,清清靜靜的過日子,沒病沒痛的,他很滿足。
沈云便沒有再多說。
甜妞長高了一些,已經能跟著洪伯滿莊子跑,幫忙挖野菜,但是,還是太小,走不得遠路,去不得縣城。
是以,第二天,沈云起了個大早,帶上洪伯準備的干糧,獨自去縣城。
上次,他去永安縣城,還是去年冬天。隔了好幾個月,他的腳力大漲,在路上花費的時間比先前竟然差不多短了一半。
他趕到時,東城門剛好才開。
幾個月沒來,城門稅又漲了——賤民進城,每人收稅十五個大錢!
這跟搶錢有什么區別?
沈云心中憤然,同時,也終于明白:為什么官道之上,人跡寥寥,在城門口也看不到幾個人影。
良民依然不用免稅。他掏出路引,順利的進了永安縣城。
原本以為幾個月里,逃難的人們陸續返家,東城門市集不要說恢復如初,至少也會比先前要熱鬧許多。不想,進了市集一看,竟是比先前更加蕭凋!
路邊倒是三三兩兩的坐著不少人。個個面有菜色,蓬頭垢面,穿得破破爛爛。如今已是春末夏初,里頭竟還有人袒胸露腹的穿著又臟又破的棉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