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也曾在縣城里呆過大半年。他知道這些人都是縣城里失去了謀生路子的賤民——城門稅那么貴,外邊的流民根本就進不了城門。
家里沒得吃的了,又找不到活計做,日子過不下去,他們只能出來乞討。而市集里,人來來往往,容易討到吃食,是能最吸引他們的地方。
怎么會這樣?看著人們呆滯的眼神,沈云心里納悶極了:兵禍不是早就過去了嗎?
市集又臟又亂,臭哄哄的。路邊攤一個不見。就連上次來時,開張的那些店鋪也有近一半關了門。
沈云憑著記憶,找到第三家鐵匠鋪子,才是開張的。
不過,在他看來,這家鋪子離關門歇業也不遠了。店里冷冷清清的,一個學徒也沒有,只有一個半百老頭愁容滿面的蹲在破舊的門口,合著雙眼養神。薄薄的夏衫之下,依稀可見雙臂之上隆起的肌肉犍子。
不用說,這是一個打了幾十年鐵的老鐵匠,也是店主。
沈云看了一眼門上的牌匾。掛著蛛網的黑色木牌上寫著“鄭記老鐵鋪”。
“鄭師傅,請問,有鐵釘賣嗎?”他上前打拱,問道。
鄭鐵匠猛的抬起頭,連連說道:“有的!有的!”
待看清來人,他眼里的亮度明顯下降,悻悻的起身,問道:“小哥要幾枚?”
沈云透過他,看向店里。黑洞洞的土爐是冷的。旁邊的風箱等物都蒙著一層灰。足以可見,鄭師傅已經好久不曾開爐打鐵了。現在賣的,只能是以前的存貨。
是以,他應道:“貴店能賣多少?”
鄭鐵匠忍不住上下打量著他。沒錯,就是一個尋常的鄉下少年。
“唔,多了沒得。三四斤還是有的。”他應道。
沈云沒有猶豫:“我要看看貨。如果合適的話,全要了。”
“那是自然。”鄭鐵匠大喜,連忙將人引進店里。
他在一個同樣布滿灰塵的角落里翻出了一個粘滿鐵銹的油紙包,在沈云面前打開:“小哥兒請看。”
沈云抬眼一看,都是寸許的鐵釘,有將近一半生了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