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了鄭師傅的話,再加上自己的親眼所見,沈云知道,眼下百業凋敝,到其他店里也未必能買到更好的鐵釘。是以,他從竹背簍里,拿出洪伯早上給他的干糧包:“鄭師傅,您看,這些能換到這包鐵釘嗎?”
洗得干干凈凈的白粗布里包著三個白面肉餅子。每一個都有湯碗的碗口大。里頭的肉餡,是沈云昨天打到的野兔肉。剁成肉糜,放了野蔥,一點膻味兒也沒有。
洪伯老是說,云哥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吃食上不能省。所以,聽說他要進縣城,趕早烙了五個白面肉餅子。其中,給沈云包了四個,剩下的那個留給甜妞。
新鮮出爐的肉餅,聞著香,吃起來更香。在路上,沈云沒忍住,吃掉了一個。現在,布包里還剩三個。他全拿了出來。只因為聽鄭師傅說,家里快揭不開鍋了,而他的兒媳又臨盆在即。
“夠的,夠的!”鄭鐵匠歡喜極了,咽著口水雙手接過來,連聲道謝,“謝謝小哥!小哥心善,是大好人哪!”
三個餅子都冷了,不再香噴噴的。不過,為了省點口糧,他沒有吃早飯,餓得很。嗅覺變得格外靈敏,隔著面皮,也聞到了肉香味兒。
眼下,沒有什么比吃食更值錢的東西。這包鐵釘能換到一個雜面饅頭,他便心滿意足了。更何況是三個大白面肉餅!
家里,兒媳就要生了,卻天天只能喝稀的。
她瘦得厲害,又挺著個大肚子,連走路的氣力氣沒有,成天病歪歪的躺在床上。
他和老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照這樣下去,兒媳哪還有力氣生大孫子?搞不好,就是一尸兩命啊。
“小哥兒救了我家大孫子的命啊,小老兒一定給恩人立長生牌……”他舍不得吃一口,飛快的重新包起來,小心翼翼的塞進懷里。仿佛那不是三個肉餅,而是他家大孫子的命。
這話,真過了!沈云臉上飛紅,拿起桌上的那包鐵釘,飛也似的跑出鋪子。
隨后,他特意拐到市集的另一頭,找從前的那家包子鋪,給甜妞買肉包子吃。甜妞最愛吃縣城的肉包子。以前,他每次進城買藥,都會給小丫頭買幾個回去。
結果,他跑到那家包子鋪,只看到從前賣包子的那個大木窗緊閉。斑駁的木板上布滿灰塵。窗口蒙著蜘蛛網。
從灰塵的厚度,還有蜘蛛網的規模,他不難看出,這家包子鋪好久不曾開門做生意了。
嘆了一口氣,他轉身離去。
鐵釘已經買到了,市集里也沒什么好逛的,他準備出城回去。不想,離開包子鋪之后,走了半條街,他發覺身后有一道人影,從旁邊的一條小巷里,閃身出來,不聲不響的跟在后頭。
在山里打獵,時時刻刻都是拿性命在搏吃食。他早就養成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機警性子。再加上,自從背了經絡圖之后,他的聽力和目力皆大漲。如今,他儼然成了莊子周邊山林里的王者。再狡猾的野物想偷襲他,也難得逞。
而此時,街上冷冷清清的,沒有幾個行人。在只穿一件單衣的季節里,這人卻袖著雙手,鬼鬼祟祟的,想不引起他的注意都難。
沈云沒有回頭,背著竹背簍,加快腳步。
果然,那人在后頭也走得快了。
很快,兩人一前一后,相隔十來步,走到了一個拐角前。
眼見著前面的鄉下小子拐了個彎,不見了,后面的大漢左看看、右看看,猛然發力,呼的沖了上去。
可是,他跑過去一看。
街口空蕩蕩的,哪里還看得到那個小子的身影!
“咦,人呢?哪去了!”他撓著頭,嘴里直嘀咕。
就在這時,有人在他的左肩上輕輕拍了一下:“你是在找我嗎?”
大漢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眼前一花,緊接著,“砰”的一聲,他的后背重重的撞在街邊的青磚墻上。
待回過神來,他愕然發現那個鄉下小子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正用一只手掐著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