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叔答道:“陳老爺昨天去了。剛剛我去掃大門時,看到他們家的門口掛上了白布和白燈籠。”
現在連十五都沒有過,出了白事,晦氣得很。所以,擔心會沖撞了街坊們,一般只會掛白布和白燈籠,不興哭靈。
“哎喲,陳老爺不是看著很硬朗的一個人兒嗎?”齊伯很是意外,不過,也沒有再多說。大過年的,討論白事,晦氣!他搖了搖頭,“這事得稟報給沈爺聽。送不送奠儀,還得沈爺拿主意呢。”
沈云百無忌憚,不興什么晦氣不晦氣的。想到初一那天,陳老爺帶著家里所有的男丁過來拜過年,覺得這事不能不管。不過,他真沒這方面的經驗,不知道該如何處置。只能再問齊伯。
“又不是親朋好友,鄰里之間,您要是不嫌晦氣,等會兒我叫上老羅,一道送份奠儀過去,給陳老爺上柱香就行了。”齊伯如是答道。昨天,沈爺一拳打出了在這一帶的身份與地位。大過年的,能派人去給陳老爺上柱香,那叫大抬舉。對陳家夠仁義的了。
沈云點頭:“行,你安排就是。”
說完陳家的事,齊伯將賬簿呈上去,給沈云過目。
“很好。”后者翻完之后,滿意的交還給他,“以后,家里的事,你們多費心。”如今手頭不缺錢,不用為吃穿二字發愁,他要將主要精力放在武學上,不想叫這些庶務分了心。
“是。”齊伯與丁叔兩個齊聲應道。沈爺是要做大事的人,豈能為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分心呢?他們跟著沈爺,別的做不了,那就把家里安排妥貼,好叫沈爺能全身心的做大事。這才叫他們盡到了本分。
吃過早飯,齊伯備了奠儀,與老羅一道,送去了陳家。
在陳老爺的靈前上了一柱香之后,他們倆跟陳大爺說了聲“節哀順變”,便離開了——兩家平常也沒什么往來。再者,家里這兩天是真忙,那么多的街坊排著隊求見沈爺呢。哪里有工夫久坐?
出了陳家,老羅滿臉疑云:“齊伯,您沒有覺得陳家有些不對勁嗎?”齊伯也感覺出來了。不過,他沒有細說,而是反問道:“你覺得哪里不對勁了?”
老羅答道:“陳二爺兩口子都不在。接奠儀時,我只在孝子堆里看到了他的獨子。”按仙都的風俗,陳二爺與陳二奶奶左右要有一個守在靈堂里,這才叫守禮。
齊伯點了點頭:“怕是兄弟兩個吵翻了。”在這條街上,誰不知道,陳二爺沒用得很,是父兄養著他,還有他的妻兒。陳老爺在時,陳大爺不敢吱聲。如今,陳老爺不在了,陳大爺不樂意繼續養兄弟一家子,也是人之常情。這種在父母的靈堂上,兄弟翻臉的事,簡直不能再多。
兩人嘆了一口氣,沒有再多說。
殊不知,他們倆一出門,陳二爺從后頭沖了出來,臉上盡是喜色:“大哥,沈爺派人送了奠儀過來。也就是說,沒人跟他告密呢。那我能給爹披麻帶孝了,是……”
陳大爺沒有理他,而是板著臉,問追出來的兩名家丁:“叫你們看著陳爺,都是怎么看?”
兩名家丁不由打了個哆嗦:“小的……”
“每人五十板子。辦完喪事后,自己去領罰。如有下次,全家老小一并發賣。”陳大爺揮手,“愣著做什么?還不將陳爺請到后頭去!”
“大哥……”陳二爺大叫。然而,兩名家丁已經沖上來,用破布堵了他的嘴,一左一右的架起來,直接拖去了后頭。
陳大爺扭過頭,看向供桌上,陳老爺的靈位,眼底全是無可奈何。
昨天夜里,陳老爺終于醒轉,卻是面如金紙,氣若游絲,眼看著就不好了。他拼著最后一口氣,叫陳大爺開祠堂,請出家譜,當著所有人的面,親手劃掉了陳二爺夫婦的名字。
“以后,二房就只有寶兒兄妹兩個。老大,你要好生教導他們。這個孽畜,就當他死了。我死后,不準他們兩口子披麻帶孝。”不等兩個兒子接話,他用盡最后的氣力說道,“喪事從簡,只準擺靈一天。將這里的家業都賣了,后天,你就借著扶靈回鄉,帶著一家老小速速回老家去。莫要拖延。要是叫旁人向沈爺告了密,一家老小,誰也活不……”話未說完,兩眼一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