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再一次證明,端木光這回“撿到了”陳伯松,真的是運氣好。后者不但對金沙灣鎮熟絡得很,而且還認得一位城門官。
“他以前是運天演武館的雜役。恰好就在甜甜手底下做事。是個很念舊情的人呢。還是很多年前,奉甜甜的命令,給我送過一回東西。從此他就記住了我是甜甜的兄長。這兩年如果沒有他的關照,我也沒法在金沙灣里謀得賣畫的這條生路。”
這名城門官名喚唐興德。雖說只是一名小隊長,手底下只管著十個城門兵,但是,在凡人的世界里,卻是了不得的存在,被尊稱為“唐公”。
一年多前,陳伯松中了“陳東門”后娶的新太太之毒計,落得奸淫后祖母未遂之罪名。那婦人深恐他有翻身的余地,哭鬧著“沒臉再見人,不如母子兩個一起死了”。“陳東門”本來就將嬌妻幼子當成心肝寶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里怕摔了。見狀,又怒又心疼,竟都沒仔細審問,直接開了祠堂,讓人對陳伯松行“三刀六眼”之刑——在受刑者的腹部連捅三刀,每一刀都要刺穿身體,所以是一刀下去,一前一后,留下兩個傷口。三刀就是六個對穿的傷口。
這是陳氏族規里僅次于自絕的刑罰。陳伯松不過是一介凡人,又在小時候,身體曾虧空過一回狠的,傷到了根基,這么些年,都不曾養回來了,是以,他的身板比同年的男子都要弱一些。怎么可能受得住這么重的刑罰?
便是他自己也以為此遭是必死無疑了。
他不怕死。只是至今沒有打探到唯一的妹子的下落,心有掛念,這些年才拼命的堅持了下來。
可是,他太笨,也太輕信旁人,終究是堅持不下去了……
這時,唐公有如從天而降,沖到祠堂的外面,打著正清門弟子的旗號,大呼要見“陳東門”。
“陳東門”是凡人,又吃著正清門的飯,自然不敢不敬正清門。他只得暫時放下祠堂里的事,急匆匆的出去拜見。不知道唐公在外頭跟“陳東門”說了些什么,沒過多久,后者再折回神情祠堂來時,改了口。
他還是很厭惡陳伯松,卻將“三刀六眼”之刑改成了“打三十大板,除族,扔出門去,從此恩斷義絕”。
就這樣,陳伯松被打爛了屁股,被兩個男仆從刑凳上拖下來,象扔垃圾一般的,從后門扔了出去。
陳伯松想著這回也是死路一條了。卻沒有想到唐公在后門外等著他。
“為什么要救我?”陳伯松此時萬念俱灰,不論是誰,他也信任不起來。
唐公一點也不計較,遞給他一張地契,說道:“你可以當我是‘受人之托,終人之事’。”
陳伯松努力的睜大眼睛看清楚那張契,立時戒心全無,頭一歪,昏死過去——這些年來,“陳東門”鯨吞蠶食,收攏了玉容坊東門一帶的店鋪和屋舍。然而,就在“金玉滿堂”的西角門旁,有一個由一間抱廈改成的小院,是他沒法吞并的。因為陳伯松也曾負責過這一片的收購,所以清楚一些內情。不能吞并的原因是,這座小院的主人是正清門里的一名弟子。當年將這座小院賣給他的原主人無論如何都不敢除此以外的任何信息。“陳東門”也被嚇到了,當即放棄了這個小院。陳伯松做夢也沒有想到,這位大有來頭的買主竟是自己的親妹妹陳恬。而且聽唐公的意思,這是陳恬失蹤之前,便給他備好了的一條后路。是問,他怎么還可能會對唐公有戒備?
等陳伯松醒來,發覺自己已經高床軟枕的躺在抱廈里了。
除了房契,唐公還給了他一頂花錢也買不到的如意帳,說甜甜留給他。并且派了兩名仆婦過來小院里照顧他。毒婦兩次三番的派人過來找他的晦頭。不管來人是誰,都被這兩名仆婦毫不留情的暴打一頓,再直接扔大街上。從那以后,那邊的人明面上連眼角的余光都不敢放他這小院里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