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明公主轉頭看著長公主,一雙美目被淚水浸濕,她看了一眼長公主身后的徐皎,這才又望向長公主,牽唇笑道,“我知道阿姐的性子,只怕最不想做那糊涂之人,既是他們將你蒙在了鼓里,我今日便讓你看看清楚,誰是誰非。”
“阿寧”這回喊惠明公主的人變成了太后,她望著惠明公主,臉色灰敗,眼神里透著難以言說的哀求。
然而就是這個眼神卻刺得長公主心口一縮,她掉頭,目光灼灼望向惠明公主道,“母后,你讓她說我倒要看看,她能說出什么來。”
惠明公主望著她,一扯唇角,“看來,阿姐對父皇還真是有信心,連那封鐵證如山的密令也只當成是我隨意炮制構陷的”
長公主沒有說話,嘴角卻是抿緊了,平定的眼神卻并無半分波瀾,徐皎看著便知長公主對她的父皇果真甚為尊崇,只是瞄了一眼惠明公主,她悄悄在心里嘆了一聲,作為對先帝所做之事有些了解的知情人,徐皎真怕一會兒長公主的世界觀會就此崩塌。
“阿姐可還記得,那年我回鄉祭祖,在中途便消失了,聽說阿姐還專程去搜尋過我,卻半點兒蛛絲馬跡也沒有。父皇是不是對阿姐說,為了我的名譽著想,不可聲張,所以不讓人明著找,只是暗地里派人找,對嗎”
長公主神色一瞬恍惚,沒有說話,徐皎便知道,這確實是事實。
“阿姐當真以為我們的好父皇派了人暗地里不遺余力地找我嗎”惠明公主笑里的譏嘲幾乎漫溢而出,“他根本沒有找我,因為我根本沒有丟,那根本就是我們一早商量好的。我那個時候是多么崇拜他,多么信任他,將他當成了我的親生父親,當他告訴我,我的父母是如何被羯族算計、屠殺之時,他在我的心里便種下了一顆復仇的火種。我是他和母后養大的,我的性子他再清楚不過,在他刻意的誘導下,我對羯族恨之入骨。為此,我自十歲起就入了文樓學藝,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夠報父母血仇。而那時離開,便是因為父皇覺得,時機已到。”
“那個時候,墨啜處羅收服了草原絕大多數的大小部落,建了北羯,成了大可汗。他野心勃勃,染指中原之心昭然若揭。按著父皇的計劃,我要潛伏到墨啜處羅身邊,為他套取情報,等到時機成熟之時,重創北羯軍隊,那也算得為父母報仇了。不管是為了給父母報仇,還是為了幫助父皇,那個時候的我,當真是義無反顧,父皇說什么,便是什么。”
“都要出發了,父皇卻與我說,我太單純,好惡都寫在臉上,怕是不易騙過心機深沉的墨啜處羅。所以,父皇他替我想了一個再好不過的萬全之策。”
說到這兒,惠明公主停頓了一下,嗤笑了一聲,眼中卻是滿滿的悲涼與憤恨,幾乎化為實質,奪眶而出。
“阿姐知道,那是個什么法子嗎”
長公主沒有說話,徐皎注意著她臉上的血色不知何時褪去了大半,而垂在身側,掩在寬袖中的手卻是悄悄拽握成了拳頭,指節都泛了白,卻還是克制不住地微微發著顫。
“那母后呢母后與父皇做了半輩子的夫妻,可能猜到他給我想了個什么法子”惠明公主又睞向太后,問道,她嘴邊漾著笑,眼底卻是幽冷一片,恍若此時屋外未曾化盡的殘雪,透著森寒凜冽。
太后也好,長公主也罷,只怕一個是確實不知此事,另外一個,雖然知曉一些,卻也并不是全部,聽得這些種種,神色都是怔忪,茫茫然迎著惠明公主的目光,誰也沒有說話。
“你們不說話,不知是沒有猜出,還是隱約猜到了,卻不敢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