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卻并不喝那杯茶,甚至連目光都沒有移開,仍是牢牢釘在惠明公主面上,“你今日約見到底想要說什么不必這樣拐彎抹角,還是有話直說吧”
“母后從前養氣功夫絕佳,如今倒是越發沒有耐性了。”惠明公主低聲笑道。
“哀家老了,這一口氣還不知能存到幾時,委實再經不起半點兒耽擱。”太后沉聲應道,浸淫權力頂端半輩子的無言威勢浸透在舉手投足之間。
“既然母后都說到這里了,那我也就不再繞彎子了。早前,我家老爺就已經派使臣送了檄文,不知皇帝到底是什么打算,明日可就是除夕了。”惠明公主仍是微微笑著,可字里行間卻都透著鋒銳。
居然是來要答案的,這還真是要先禮后兵徐皎微微挑眉。
“朝政大事豈是你我婦人能置喙的”太后擰眉道。
“總歸有從前的情分在,母后還是好生勸勸陛下吧,否則,我是真怕他一時鉆了牛角尖,害了自己,萬劫不復。”惠明公主一字一頓,卻是字字如刀。
“大膽”太后臉色一變,厲聲斥道。
“我還就是大膽了,母后難道還指望著我如從前那個傻了吧唧的小娘子一般,任由你們搓圓捏扁嗎”惠明公主終于斂了笑。
太后養尊處優這么些年,哪怕是顯帝違逆于她,也不敢這樣疾言厲色,登時有些受不住,臉色一變的同時,便是開始咳嗽起來,咳聲中帶著喘鳴,聽著甚是駭人。
長公主連忙疾步上前,一邊替太后拍著背順氣,一邊從衣襟里掏出一只瓷瓶,從中倒出一粒藥丸,喂太后服下,又端起方才那杯茶,讓太后喝了兩口,這才轉頭望向惠明道,“夠了,阿寧”
惠明公主目下微微一閃,緩了語氣,卻并未就此停下,“母后,恕我直言,檄文之上所言就是給你們最好的選擇,若是執迷不悟,真要到兵戈相見之時,只怕就是兩敗俱傷了,那又何必”
“你不用說得這樣好聽,哀家與先皇將你養大,怎么也沒有想到,竟是養了一匹狼,反口就要咬死養它的人你孟家一門忠烈,如何就出了你這樣一個不忠不義的竊國之賊”太后咬著牙,這番話,不可謂不重,每個字都蘊滿了痛恨。
惠明公主嗤笑了一聲,“忠,也要看值不值得,忠,要看是對誰忠。母后怕是要說那封先帝密令乃是偽造構陷了吧這樣不光彩的事情,先帝自然不敢告訴母后,可是母后在宮中多年,見慣了爾虞我詐,又是先帝的枕邊人,我不信有些事情,母后猜不出。母后不過是裝傻罷了,就和當初一般,先帝說我自己走失了三年,他一直暗中查找我的下落,皇天不負有心人,總算將我找到了,母后便果真信了。母后難道就沒有想過那三年我究竟遭遇了什么,又當真半點兒不知道父皇如何對我的母后,若換了我是阿姐,父皇會舍得那樣對我嗎而母后,又舍得裝傻,對我不聞不問嗎”惠明公主的平靜終于被撕裂,雙目充紅瞪著太后,目眥欲裂。說完之時,她眼里的淚亦是不堪重負一般,滾滾而下。
“什么意思你們在說什么”長公主望了望偏頭抹淚的惠明公主,又征詢一般望向神色陡然委頓的太后。
徐皎亦是心口微顫,三年消失的三年,難道是她驟抬雙眸望向惠明公主。
視線所及處,惠明公主卻是扯著嘴角嗤笑了一聲,“看來父皇與母后還真是將阿姐瞞得密不透風啊,是不想讓她發覺自己尊敬的父母原來才是這世間最最偽善之人嗎明明做盡了惡事,卻還想要留著個善名,憑什么”
“阿寧”長公主拔高嗓音喊了一聲,望著惠明公主的臉色已不再隱藏的不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