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間,徐皎心中已是思慮千轉,他們一早就說好,在他生辰之前,都要在一處,可他此時說要離開,便是有非走不可的理由,而且不能帶上她。徐皎當然也可以如那日一般想方設法,撒潑耍賴讓他將她帶上。可是她相信他知道她的心,就如上回不等她開口,他就已經決定將她帶在身邊一樣。而這回他不帶她,必然也就是不能帶她。
墨啜赫說完那句話時,黑眸幽幽,一直注視著徐皎,若是徐皎再多沉默一息,或是張口詢問,甚至如之前那般任性,就是要讓他帶上她就在他忍不住想要解釋時,徐皎突然輕笑著道,“好你去吧不用為我擔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墨啜赫看著她,眼底有道道暗色浮光掠影而過,最后,他只是抬手將徐皎攬進懷里,緊緊一抱,在她耳畔啞聲道,“不要離開營地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說罷,他松開她,深深望她一眼,便是轉過身,邁步而去。
徐皎目送著他離開的背影,故作輕快地想道,這下好了,牢頭走了,她可以想怎么撒歡兒就怎么撒歡兒了。
可事實上,墨啜赫一走,她雖然表面上瞧不出什么,那小小的風寒也被負雪幾人嚴格看顧著,按時吃藥,注意保暖,很快就好了起來。倒也時不時與昂格爾和雅若他們一處玩兒,卻到底有些懨懨的,好像做什么事兒都提不勁兒來似的。
這一日,負雪提著一個籃子神秘兮兮奉到了徐皎跟前,對她道,“說是特勤特意給您備的,來得遠,就這么一籃子,讓您省著些吃”
徐皎心想也不知是什么了不得的,撩開籃子上蓋著的布一瞅,居然是滿滿一籃子還未紅透的柿子。
徐皎一看便陡然想起了在鳳安時,墨啜赫頭一回見趙夫人時發生的事兒,想起了那一樹的雪后柿子紅,想起了墨啜赫爬上樹為她摘柿子,搖落下來一樹的殘雪,他的外袍恍若一朵云般兜頭罩來,為她遮住了所有的落雪,沒有讓她沾染半點兒。如今回想起來,那一日的一切都還清晰如昨。
包括那顆他們一起吃過的沁甜的柿子,他們相視而笑時的甜蜜默契還有母親看著他們時,又是無奈,又是恨鐵不成鋼的眼神。
徐皎突然濕了眼角,她眨了眨眼,眨去淚意,對負雪道,“還有些生呢,拿下去捂捂,捂熟了咱們一道吃”離了中原,這些吃食難得得很,她身邊這些人哪個又不想呢
負雪瞥過徐皎微濕的眼角和臉上燦爛的笑容,目下閃了閃,到底當作沒有瞧見,笑著響亮地應了一聲“是婢子先替大家謝過郡主了”
不管喚了幾個稱呼,負雪還是最習慣喚徐皎郡主。
“還有我交代你的事兒,千萬要仔細些,不知阿恕那里到底怎么樣了,咱們這里更要謹慎,不能拖了他的后腿”徐皎將目光從那籃柿子上挪開,轉而說起了正事,也是她這些時日始終未曾安下心來的事兒。
說起這事兒,負雪也收了面上笑容,正色道,“郡主放心,婢子讓人密切關注著呢,別說陌生人了,這些時日必然不會讓一只蒼蠅從咱們眼皮子底下飛進營地,也定會護好郡主周全,讓特勤沒有后顧之憂”
徐皎沒有應聲,眉心卻始終微微擰著,這個營地里不只她一人是墨啜赫的軟肋,這整個營地的人都是墨啜赫想要保護的,自然也就是她想要保護的。
離著他們所處營地大約幾十里之外的牙帳所在,墨啜赫面沉如水立在帳中,正等著龍大夫為墨啜處羅診治。外間本來就已是冰天雪地了,偌大的牙帳因他的存在更是比外頭還冷了許多似的,人人皆是噤若寒蟬,恨不得連呼吸都屏住了才好,此時怕是一根針落下去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但有一個例外,龍大夫該干什么干什么,喊人幫忙時半點兒音量沒有壓低,有的時候甚至還會忍不住爆兩句粗口。雖然這帳中伺候的大多數人是聽不懂大魏官話的,可墨啜赫能聽懂,還有他專程給龍大夫找來的那兩個幫手也能聽懂。
那兩個人便是心驚膽戰,悄悄往墨啜赫看去,卻見他面色半點兒變化也沒有,雖然他是喜是怒從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確實是也瞧不出來,但至少赫特勤沒有立時讓人將龍大夫拉下去打殺了,看來,果真還是看重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