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蘇民光來說,段譽這毫不客氣又有些咄咄逼人的開場,并不是什么事,這幾十年來,他為國盡忠,為民請命,碰到了更多比這更棘手,更難回答的問題。
此時他還有余暇去察看周圍的環境,他隱隱聽到了院后殿中的人聲,是了,那些子弟,此時想來都聚集在那里。
是他的鼻子已經不太好使,不然,他還應該能聞到香味,因為那些千金小姐,包括董佳段玉馨等,此時也都在側殿旁聽。
之所以不讓他們現身圍觀,甚至連何維世連馬平他們都不帶在身邊,是因為段譽不想形成一個圍攻的態勢。
他是個講究人,既然你是一個人,我便也是一個人。
或者說,他希望能堂堂正正的說服蘇民光,而不是靠人多勢眾壓服他。
蘇民光不是太能領會段譽的善意,因為他對段譽了解得不夠深,更因為他從來就不相信,對手會在這樣的時刻表現出善意來。
段譽讓大家坐在殿里,反而讓他覺得,段譽的行事,不夠磊落,他要勸誡的,便又多了一條。
“下官想,殿下應是設想通過開設更多的工坊,來讓莊里的百姓,能豐衣足食,能有讓下一代進學的財力,”
“殿下應該還想把各家子弟,引導成于國于民的有用之材,”蘇民光說道。
他不但沒有駁斥段譽,反而肯定起段譽來。
段譽有些欣慰,至少,蘇民光明白自己的一部分目的,但他并不因此覺得輕松,蘇民光這一開始的肯定,不過是臣下對儲君的尊重而已。
“然太子身為儲君,又有揮斥八極之志,當著眼于全局,而不是只謀一隅,”
“春秋有言,太子奉冢祀社稷之粢盛,以朝夕視君膳者也(意為太子負責天子舉行大祭禮時的祭品,早晚檢查天子的膳食),君行則守,有守則從,從曰撫軍,守曰監國,此古之制也,”
“殿下如今偏居此地,既不能在皇上跟前盡子女的孝道,又不能跟在皇上身旁,學習治國理政之道,把所有心力都放在這處莊園里,恕臣直言,這實非長遠之道,”
他這話也不太客氣,段譽卻還能比較溫和的回應他:“國中態勢,蘇大人應知之甚深,”
皇上在宮里,主要做的也只是蓋蓋章,還有多少事輪得到我這個太子做?
這話一出,也在殿內的高智昌,便再一次接受眾人目光的洗禮,你家做事,不地道啊高將軍。
“何況,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我生于高門大宅,向來不知人間疾苦,若一直處于深宮之中,將來就是不會說出何不食肉糜之類的話來,做出很多于民無益的決策,不喜蘇大人這樣一心為民的大臣,怕是不能避免,”
“這處莊子,就是我了解民間實情最好的地方,若我能讓這處莊子里的百姓安居樂業,異日未嘗不能在更多的地方推行這處莊子里的章程,讓更多的百姓過上好日子。”
蘇民光站起來行了一禮,“臣欽佩太子的想法,臣也為莊中百姓高興,太子駕臨不過區區兩個多月的時間,莊民們的日子,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只是,臣以為,太子在這處皇莊所行之事,若是推行到別處,并不是太妥當,”
“臣以為,太子在莊中所行之事,已經失了正道。”
側殿內,董佳又一次有些按捺不住,跟這樣的人,有什么好說的?純屬是浪費時間。
段譽還沒惱,他笑著抬手示意了一下,“蘇大人請講,”
我在皇莊里所做的事,已經失了正道,那只能說明,你是歪道。
“管子有言,士農工商,尊卑有別,”蘇民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