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蘇民光向段譽施了一禮,目光掃過跟段譽聯袂而來的董佳,卻是招呼都不招呼一聲。
既然他這個樣子,董佳自然也不會跟他虛與委蛇,同樣當作沒看到他一樣。
“勞蘇大人久候,”段譽牽著董佳的手,走到案后坐下,“請坐,”
“謝殿下,”蘇民光一坐下,就迫不及待的道:“殿下,關于昨天的問題,臣有些未盡之言,一定要和你說說,”
董佳心說,果然如此,這老倌,是想來扳回場子的。
段譽干脆的一揮手,“蘇大人,昨天的那場談話,沒有繼續的必要,”
董佳看著段譽,眼里又冒出幾顆小星星來,我喜歡你這個樣子!
蘇民光一愣,這怎么可以?
“殿下,昨日探討之事,事關重大,老臣以為……”
“蘇大人,”段譽打斷他的話道:“坐而論道,不如起而行之,又云大道而行,做而論道,”
“很多事,用事實說話才是正理,空談無益,身體力行的去做,才是正理,”
“要做的事情很多,我沒有時間再浪費在這上面,”
“殿下,”蘇民光激動起來,不說昨天那場談話的重要意義,作為一個最喜歡和人嘴上見真章的人來說,最見不得的,就是對手“我不稀得再和你分辨”的做派,“昨日探討之事,事關重大,若不正本清源,臣恐殿下的宏圖遠志,都將淪為笑談,乃至于會釀成大禍,”
“蘇大人,”段譽的聲音也冷了些,“你知道,比不合理的規矩更惡劣的是什么嗎,是堅守那些明知道不合理的規矩,”
“比堅守那些明知道不合理的規矩更惡劣的,”他看著蘇民光,“是堅守那些規矩的本意,并不是為了守護那些規矩施行后能帶來的結果,而是完全不在乎結果,只是為了堅守而堅守,完全不管那些規矩的對錯,一味的把它們當作金科玉律,當作天條一般不容人說半個不字,”
“這叫做什么?這叫做愚昧,這叫做頑固不化,這叫做倒行逆施,”
董佳輕輕的握了一下他的手,悠著點好,要是真把這位不年輕的老先生罵出個什么好來來,終究不是什么好事。
這一次,段譽沒有理睬,“蘇大人,你是父皇仰仗的老臣,你是我老師倚重的同僚,請不要讓我失去對你的尊敬,”
蘇民光的樣子,又和昨天被段譽說得無話可說時一樣的蕭索。
段譽心里一點波瀾都沒有,“昨日我就說過,有些道理,這千多年來的興亡更替,已經說得很明白,你堅持的那些,過去沒能起作用,就不要奢望未來的有一天,它會起作用,”
每說起這一點,蘇民光就無話可說,從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來的這一千多年,他們信奉的那一套,并沒有帶來他們鼓吹的結果。
“更不要妄圖去阻止別人的努力,即便是看不懂他人的努力,也不要下意識的去攻擊,去反對,或者仗著自己的地位去打壓,”段譽冷冷的道:“那只會讓人看不起。”
“我就言盡如此,”他站了起來,“蘇大人若是想再探究探究皇莊中所做之事,我歡迎,原本,我也很敬重蘇大人這樣的骨鯁之臣,非常希望你能留下來,和周輔仁一起,負責莊里的詢事考言一事,”
“但若是大人完全沒有探究的心思,依然不假思索的認定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離經叛道,荒悖不堪,那不若就此作別的好,也免得日日相對生厭,”
“你我之間,多少也能留些情面在,”
“若是大人想離開,碼頭上隨時有船候著,馬平,”段譽帶著董佳走出大殿,“好好照顧蘇大人,”
走到院子里,董佳朝后看了一眼,蘇民光依然沒有出來,“你覺得,他會留下來嗎?”
“會的,”段譽道,“也是個很有特色的人,放到正確的崗位上,還是會很有用,”
“但你知道,現在我最想做什么事嗎?我覺得,我們很有必要盡快把報紙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