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下半夜。君安城里,鱗次櫛比的房屋幾乎熄滅了全部燈火,絕大部分居民早就入睡去了。空中逐漸西行的缶狀銀月也陡然鉆入云層中,灑下的光線更加朦朧。
然而,雙眼患疾、最懼怕黑暗阿執,眼前景象已經完全不同。
寬廣的視線范圍內,竟然是君安城內的大街小巷,即便在黑暗中,不借助任何照亮,一切也都無比清晰。
街道向前后延伸,每一條岔路,鋪路石板的高低不平,墻壁的斑駁痕跡,爬在上面的綠茵山虎,支撐窗欞的木嵌工藝,這些被黑暗籠罩了的細節,全都盡收她眼中。
她精準無誤地蹲下身,手中攥著一小把從折鳶身上搜集的豪彘毛發,看準了路面上洋洋灑灑、比縫衣針還要細小的形狀,迅速找到了與手中妖獸毛發同樣的光澤的痕跡。
這是豪彘留下的線索。
跟著這條重要指向,她起身迅速追去。
手提燈籠放在了身后,擱在折鳶身邊。
多虧了及時用藥金邊露甲,少年快要涼透了的身體,終于不再出血。
“呼——”
他終于喘過來了一口氣,幾乎脫離了的魂魄,幽幽重回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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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芝串成的云幕簾低垂在墻壁外,長長鋪開。遠遠望著徹夜不息的明晃晃燈火,阿執發現,一路走來竟然追蹤到了張府門外。
她的心一冷。
不好,豪彘怎么可能逃來了張府?難道守信公子真的跟豪彘有關?又或者其實是張府府上另有兇手?那可得趕緊找回妖獸,不然銀月缶給守信公子定了罪名,恐怕是救不出來了。
這個念頭剛出來,眼眶里的淚水就抑制不住下落。
只消一次沖洗,抹上雙眼的兩滴血便隨著滑落的淚水消失了。
清晰的前路開始變得模糊不清,她重新深陷黑暗之中。可這一回,阿執沒有著急尋找燈火,因為張府的門頭和墻壁上,全是明晃晃的燈籠,徹夜點亮。雖然不及白天的日頭光線充足,卻足夠讓阿執看到三四尺的前路。
阿執用手扶著墻壁一步步緩行,渾身有點兒虛脫。她努力思考著豪彘和守信公子究竟有無聯系,如果沒有,會是張府里的誰?以及,接下來她要如何潛入張府尋找豪彘的蹤跡。
哎,已經耽誤了太多時間,地下法場的銀面具人會不會已經對張郎下手了?
“無名……姑娘?”
身后的那聲呼喚出口,讓阿執突然間淚眼朦朧。
“張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