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不壽作為除了云繯之外,唯一一個親臨現場的勝者,按照道理來說應當得到不亞于云繯的豐厚款待,整場下來,卻不見長公主有太多動靜,僅在入場時打了聲招呼,席間并無交談。這也可以理解了,有誰稀罕跟一個神志不清醒的醉漢打交道呢。當然,美酒是少不了他的。
酒席上,除妖師們爭相夸贊自己本領多么多么高強,都寄希望于投入長公主麾下。席間觥籌交錯,映照著阿執略顯飄離的心不在焉。長公主耐心側耳傾聽除妖師們的自夸,舉杯之間眼睛瞟向阿執。
酒過三巡,除妖師們夸下的海口一個比一個響亮。豆子李講到當年他撒豆借陰兵,滅掉方圓五公里的螞蟥,明顯在挑釁蟲師和他手里的蜚蠊大軍。
“夏秋時節,蜚蠊比螞蟥更要貪吃,糧食不夠時,它們會吃人肉、喝人血的。”豆子李得意洋洋地貫徹長公主臉色,期望能看到不安的神情。
蟲師已經得到長公主的賞識,故而不與豆子李一般見識,拿出了操縱蜚蠊的陶笛:“李兄弟這是過慮了。”
豆子李不懷好意道:“你這陶笛萬一丟了或者摔了,蜚蠊還能聽你話嗎?你可是長公主身邊的人,萬一蜚蠊失控了,這第一個遭殃的——”他還故作停頓,環顧長公主府的奢華,嘖嘖,“可是這座府邸啊。”
“我這陶笛可是用八卦爐加護符煅燒九次成型的,比一般陶器結實太多!”蟲師慌忙看向長公主,給她解釋的言辭稍顯蒼白,干脆舉起陶笛往地上摔,果然,這只操控蜚蠊的陶笛并非尋常之陶器,居然連邊角都沒有磕掉。
長公主的表情從頭到尾一直沒有怎么變過,偶爾嘴角微微翹起,大家都看的明白,是指象征性地微笑一下,她的眼睛除了極少數時間會有些閃亮,大部分日子里是深不可測的灰色,不透露一絲一毫心事。
豆子李暗中摸著袋中銅豆子,想:“看你輕輕把陶笛放地上,當然碎不了。能吃得了我這一擊嗎?”
蟲師跟豆子李已經暗中較上了勁兒,也打定主意,一有機會,會讓豆子李曉得所有豆子兵器連同他自己都被蜚蠊吃掉的恐怖。
在場者沒有一人再提銀月缶拋棄新娘一事,也沒有人針對程不壽的銀月缶身份。阿執吃了幾口菜,因心心念著長公主府或許還有北澤赤鯨脂,這個想法足以讓她感覺飽了,也就更加好生無聊。
長公主再瞧阿執一眼。憑她的眼力價,知曉環視一邊,就將眾人的爭鋒相對盡收眼底,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幾乎一看就透——當然,那位被遠遠坐著的、銀月缶拋棄的女子除外。并非阿執有什么本事深掩內心、滴水不漏,是因為她以白紗覆面,即便飲酒用餐的時候,也只是把酒杯和碗筷伸入紗簾中。且與其他恨不得把所有法寶全部別在腰上炫耀給長公主看的除妖師相比起來,這位不露面的薛姑娘十分格不入,也不說話,全身上下一件除妖法器都沒有。
擒住蔣亦彬,長公主不覺得銀月缶會來營救;醉漢程不壽就算喝死在府上,銀月缶恐怕也不會露面。至于被銀月缶拋棄的新娘——長公主少見得有些拿不準。經歷了除妖場上的搶親和天王廟里的追殺,按照常理推算,不管薛姑娘跟銀月缶有沒有過露水情緣,她都不該有這膽量只身赴宴,又或者銀月缶埋藏了更大的陰謀,比如說,此時已經潛入了府內。
那就讓好戲上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