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廷彥拈起一截鐲子看了看,見她因自己漫不經心而很是緊張的模樣,笑了笑。其實那也不是什么貴重的玉,比廉價稍好一點。
他把鐲子放回帕里,頜首沉聲道:“可以修補,你是要金鑲玉,還是銀鑲玉?”
金鑲玉……桂音想都不敢想,她惴惴地問:“鑲一節銀要多少錢?”
許廷彥瞧過價碼牌兒,“雕縷各式花樣需五十塊洋錢,若無需二十塊洋錢。”
這樣次等的玉在他看來,并沒有修補的必要。
桂音蹙起眉尖,白糯米牙咬緊下唇瓣,掙扎了一會兒,低頭從腰間解下個荷包,倒空里面零零角角,散在柜面上,難為情得很,“先生行行好,我就只有這些,等過幾日唱戲得了賞錢,再來補缺剩的可否?”
許廷彥眸光深邃盯她稍頃,沒多說什么,拿過紙筆給她寫憑票,隨口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桂音!桂花的桂,聲音的音!”
“這不是你的鐲子?”
桂音聽得一愣,怎地不是她的鐲子呢?瞬間反應過來,“嗯,是旁人送的傳家之寶。”
他猜測的沒錯,許廷彥不再問,拿過紅戳蓋印,遞還給她,“五日后憑票來取。”
桂音把那憑票接過,假模假勢一本正經地細看。
許廷彥語氣淡淡:“拿倒了。”
“……”桂音鬧了個大紅臉,恰聽見簾子簇簇響動,回頭望去,進來三五捧著線裝冊子的人,還有門口的傻丫使勁朝她招手。
她搭手俯個辭禮,再道一聲謝,像只受驚的小兔子,往門邊跑去了。
許廷彥望她身影靈巧一閃,只留下珠簾嘀嘀嗒嗒相互碰撞,唇角勾起,眼底的笑意愈發深了。
“二爺……”李掌柜手里端著帳冊,神情緊張。
許廷彥低嗯一聲接過帳冊,重坐回桌案前翻看,忽道:“臺面擱的斷鐲子鑲銀,雕縷成桂花樣式。”又添一句:“那可是傳家之寶,你記得輕拿輕放。”
李掌柜連聲應承,精貴地拈起鐲子打量,石之美者兼五德,質地堅韌、光澤瑩潤、色澤絢麗、質密通透兼音色舒遠,方謂美玉。
可這傳家寶……五德皆無,廉價粗俗,登不得大雅之堂,二爺是品玉的行家,應比他了解得更深才是。
他抬袖擦拭額上細汗,斜眼偷瞧許廷彥,他也不敢問,他也不敢說啊。
李掌柜將一堆碎錢數了數,終硬起頭皮道:“二爺,修補兼雕縷花樣要五十洋錢,這似乎少了些許。”
“少的記在我帳上。”許廷彥翻過帳冊一頁,眉宇微蹙,抬眼問他:“三房拿過幾次首飾來典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