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胡人貴族血統,說的是他們的老祖宗李陵娶了匈奴公主,就算諸多胡人貴族里,也算是極其古老而正統了。
李陵乃李廣之孫,年紀輕輕就成為獨當一面的大將,為漢武帝出征匈奴,兵敗被俘,不僅未被貶為奴隸,反而越混越好,娶了匈奴公主,成為匈奴右校王,位高權重。
因此,李家在從五胡亂華至今的北朝民族大融合之中,一直名望卓著,富貴不絕,在胡人里是源自匈奴的古老貴族,而在漢人里亦是大漢名將之后,如此左右逢源,百試不爽。
對李家來說,什么血統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勢在胡,還是在漢?
好半響,尉遲迥率先開口,實在是他不得不開這個口,“齊王宇文憲,陛下之叔父,功高德茂,社稷重臣,豈可長久閑置在家?今齊王病體已愈,當予以重任,為國盡忠!”
其余三人一齊頷首大贊,“此議大善!”
表面上,四人是不忍文武雙全的宇文憲就此閑置在家,辜負了一身才能,實則是準備將宇文憲架在火上烤。
自滅齊之后,宇文憲自感功高蓋主,就稱病隱退,之前也拒絕了宇文邕命他隨駕征討突厥的旨意。
宇文赟一直以來也視宇文憲為他繼承皇位的最大競爭對手,其實這怪不得宇文憲,誰讓北周立國以來,皇帝之位一直就在宇文覺、宇文毓、宇文邕等兄弟之間流傳,以致宇文憲繼承皇位的資格絲毫不比宇文赟這正宮太子差。
更何況,宇文憲無論文武才具,還是名譽聲望,都遠非宇文赟這不成器的太子可比,即使宇文憲真的謀奪了皇位,恐怕反對者也不會太多。
但時移世易,宇文赟既然坐穩了皇位,那么宇文赟的意志就是政治正確,而宇文憲即使什么也不做,單憑他對宇文赟的威脅,就是第一政治錯誤。
此時此刻,四大宰輔不管是以奉承皇帝心意為出發點,還是考慮到宇文憲對各自地位和利益的威脅、掣肘,都迫切需要鏟除宇文憲。
在這君臣一心的大局之下,宇文憲的下場已然注定,但鏟除宇文憲這種賢臣名將也要講究方法,否則難免引發公憤。
而在場四位宰輔可都沒有舍棄名聲不要,悍然背上謀害賢臣這個黑鍋的覺悟,那么背黑鍋的只能是皇帝宇文赟自己。
所以,四人沒有商議如何給宇文憲羅織罪名,而是直接決定讓宇文憲復出,在朝堂任職……身為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還天天在皇帝眼前晃悠,那他離死就不遠了。
區別只在于,皇帝是否沉得住氣,能夠容忍多久罷了!
原本為皇帝背黑鍋正是做臣子的分內之事,但在這一刻,四位宰輔不約而同地將這分覺悟丟到九霄云外去了。
“說到底,宇文赟不是宇文邕,宇文邕的赫赫威勢能夠讓諸多臣子心甘情愿地為其背黑鍋,而宇文赟的狐假虎威只能讓最信任的四大宰輔合起伙來欺騙他,利用他……舍此之外,別無半點兒忠心可言。
宇文赟既不得萬民之心,亦不得三軍之心,此刻連元老大臣的忠心也不剩幾分,宇文氏的皇權危矣。”
北周最具威望的宗室宇文憲一死,無人統領大局,那就代表著宇文氏在朝堂的力量已經跌到谷底,即使宇文赟是皇帝,下面的臣子也多是陽奉陰違,尸餐素位。
事實上,此時的三位宰輔都具已有謀朝篡位的資格,而最終誰能坐上皇位,不在其他,只在三人中誰能占據大勢,笑到最后。
其實尉遲迥是胡人的身份,已經注定了他被漢統振興的大勢排除在外,若他不自量力,爭奪皇位,終將下場凄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