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回話的,正是這位姑姑。
礙于她是太后身邊的人,佐渡雖是皇帝也不好太過拿大,止了她的禮后就示意皇后賜座。
宛芳乖覺,又深知這位姑姑的身份,一早備了在旁邊侯著,因此在得了命令后自然有條不紊,除卻矮凳外,還另置了一張矮幾,將姑姑素日愛喝的老君眉恭恭敬敬的放到了她面前。
茶水七分涼,真是好入口的時候。
能得太后青眼的姑姑,自然也是人精中的龍鳳,雖驚嘆這丫頭伶俐,卻也不便露了聲色,只把這恩情往皇帝這兒推,口中念佛,感恩戴德。
佐渡也很高興,可照著宰相家的慣例,這個點,梨園的人可實在不該出現在宮里,這么一想,便將方才的欣喜都丟了,有些緊張的拽了拽衣袖道:“這么晚了,還勞煩宋姑姑跑這一趟,卻不知出了什么事兒?”
梨園里的人自是屬于皇宮的,宮門落下之前也在情理之中,可朗坊這人最是重場面,哪里會隨隨便便的結束宴席,按著往年的模樣,不到次日清晨是不會放任他們回來的。
“皇上圣明。”宋姑姑不敢恃寵而驕,雖是坐著也沒有坐實,只占了半個矮凳,嬌小的身板卻挺得筆直:“宰相府里確實出事了。”
說罷,也不含糊,口齒清晰的把今兒宴席上的事兒一五一十的告訴給了皇上。
她本就有唱戲的底子,說起話來婉轉動聽,平常的事兒到了他嘴里還能波瀾起伏呢,更何況是今兒這樣精彩的故事。
不管是宰相夫人暈倒還是靖朝使者遇刺,甚至于殺手是宰相府那位天真無邪的如夫人,每一件單拿出來都足夠讓人編寫出一套完整的話本子。
宋姑姑說的詳細,連俊雅公子祁國使者言書那泫然欲泣的模樣都意思不差的描繪了出來,直把尚且在座的一干人等驚得幾乎掉了下巴。
“姑姑,您是說咱們那宰相對著那靖朝公子溫言相勸了?還是在言大人放任手下將他最心愛的如夫人殺死后?”
這佐渡也是奇人,通篇下來那么多值得說道的事情,到他這兒,竟只剩下感慨朗坊突如其來的好脾氣了?
其實,這也難怪,熟悉朗坊的人都知道,這位文臣宰相的脾氣別說是由著人在肚子里撐船了,就是往他眼里揉顆沙子都能分分鐘滅你十族。
若說只是他夫人暈倒也就罷了,可眼下死的可是蘇瑩兒,那位如夫人在宰相心里是什么地位,別人或者還不清楚,但佐渡卻是再明白不過的。
宋姑姑理了理皇帝的話頭,雖有些莫名,但依舊如實答道:“皇上所言甚是,宰相大人卻是溫言相勸不假。倒是那言大人……”
佐渡追問道“如何?”
宋姑姑想了想,笑道:“倒是那言大人看著文弱,字里行間卻硬氣的緊,仿佛今日行刺之事,宰相若是不給個交代,他就會與之死磕到底。”
她沒讀過太多的書,勉強認識的字也都在戲曲上頭,因此一時之間找不到文雅合適的詞來形容當時的情景,絞盡腦汁也只得了死磕兩個字,雖粗俗卻生動,完美的呈現了言書那據理力爭,理不直氣也壯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