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良器覺得再這樣下去要誤事的,他橫下心來看看四周,人人都在紛亂地忙乎,沒人注意到他,便咬咬牙,直接將高岳的幾張策卷給拽了過來,然后提起筆......
樓宇之上,常袞和楊綰早已離去,但那位蒸胡老者卻始終沒有移步,他看見高岳跑去如廁,卻很長時間沒有見到這位出來,“莫非有急疾?奇錢郎君啊奇錢郎君,你的運勢不會就這么一點吧?”那老者盯住南院角落,樹冠下的廁房喃喃自語,接著敏銳的目光又忽然瞧見,在東廡廊的長檐下,高岳旁邊的獨孤良器卻伏在案上,奮筆疾書著,明顯是抄寫謄錄什么東西。
月光灑入到樓宇后的房間里,坐榻、屏風和小幾,都被鍍上了層銀色光輝,那老者的眼瞳收縮了幾下,饒有興趣起來,“有意思,這奇錢郎君看起來也不是一般人,有點運勢。”
酉時到,潘炎起身,垂簾在令狐員外郎的喝聲里被逐個升起來,收卷了。
這時月光已完全落在了南院的中庭當中,許多舉子案前都燃起了蠟燭,一起照得廡廊左右通明如白晝般。
這時高岳才雙腿顫抖,血脈淤塞麻木,一瘸一拐地從廁所里走出,整個身軀都完全虛脫了,“糟糕,沒想到上個洗手間,都已經是晚上了,還收卷了。唉,也罷也罷,反正我也只能走到這步了。”
而后高岳呲牙咧嘴地坐回自己書案,搓著腿部,卻赫然發覺,自己面前的策卷,滿滿當當,五道題目都已寫完,“唉!”高岳大驚失色,急忙拿起來看,其中第一道策問算是他自己寫的,第二道與第三道他只是各自湊乎寫了一半而已,可現在卻全部已完成,并且兩部分字跡雖然代筆的那位已很努力在模仿自己,可還是能看出有所不同。
“這......”他先回頭看看鄭絪,可對方滿臉的疲憊,好像剛剛擱下筆來。
前面的衛次公也是一樣。
于是高岳一手扶住額頭,眼睛卻轉過來,恰好和獨孤良器四目相對。
獨孤良器年輕的面容羞澀地笑笑,本人正襟危坐,卻閃了兩個眼色,示意高岳不要聲張。
后面鄭絪搖搖頭,但也沒說什么。
夜中,南院的考試結束了,幾名年老的吏員抱著各位舉子的策卷,魚貫進入了尚書省的都堂處。
那里燭火通明,擺滿食案和水陸珍饈,會食是由吏部提供的,而常袞、楊綰二位宰相都來參加了會食,原因是他倆要來親自看看,數百名進士科舉子們的策問,都分別寫了什么。
其實最關鍵的是,要看看有無舉子在策問里非議朝政、攻訐宰執,這種事在過去不是沒有發生過,策問是和時政聯系得最緊密的,若是把守得不嚴,風言風語傳到圣主陛下那里去,會對自己的執政生涯蒙上不必要陰影的,特別對于常、楊這二位初登相位的人而言。
畢竟元載、王縉剛剛傾覆。
而蒸胡老者也在席間,陪著二位宰相一道用餐,不緊不慢地用食箸夾起鮮嫩柔滑的鯽魚膾,向嘴中送,邊咀嚼邊還說,還是沒有安老胡兒的蒸胡好吃。
吃完后,試官開始監督各個文吏,用朱筆開始批閱各舉子的策卷,許多雙眼睛來回搜尋著。
最后,衛次公、鄭絪、獨孤良器三者的策卷都被羅列其上,還有黎逢和高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