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彩鸞說得其實沒錯,高岳這三十貫花的是值得的——所謂書儀,便是士子庶人、官府民間往來的書信規范,這些對于剛剛踏入大唐社會的高岳來說太重要了,正如吳彩鸞所言,能用得上一輩子。
“多謝煉師!”高岳這才放下了雞卵,喜笑顏開。
吳彩鸞嗯了聲,接著就帶著狡黠的語氣問,那煉師我要去抄勝業寺的經文,三種雜事高郎君愿不愿意替我去做呢?
“當然愿意。”這下高岳答應得非常干脆,“只是不知道煉師可否能告訴晚生,何時這書法才能肄業呢?”
吳彩鸞的表情變得嚴肅,她從書架上抽出卷抄錄完畢的佛經來,一看是《妙本蓮花經》,翻到了末題尾處,上面一行行寫著人物的姓名,抄經人、裝潢手、初校、再校、三校、詳閱、監制諸人的名字清清楚楚寫上其上,其中抄經人的名字赫然是“鐘陵經生吳彩鸞”。
“什么時候你的名字可以問心無愧地寫于其上,便是郎君肄業之時。”
很快,高岳就把吳彩鸞所贈的書儀發揮出了作用。
這數日來,晚上他回國子監幫些女施主抄佛經,上午就對著《智永千字文》練習書法,下午就端坐在寫經坊內院子里,要免費給街坊們寫書儀,于是四周各坊的居民絡繹不絕登門求助。
“學士學士,我有個朋友從很遠的地方來信,你幫我看看,順帶替我回個書儀問候。”勝業坊的徐老丈帶來一筐胡麻餅。
“沒問題,現在是二月,唔......好叻!”說著,高岳抽出張紙來,很熟練地用鉛石在其上打上了一行行“烏絲欄”,然后提起筆寫起來:
“吾友某某
答書曰:
歲暮將終,青陽應節,和風動納,麗景光暉。加以翠柳舒鱗,低桃結綠,想俊遨游而緣地;從賞嘉賓,酌柱醑以申心,玩琴書而寫志。每念披敘,聚會無因,謹遣數行,希垂一字。
友徐七
大歷十二年二月望日”
接下來是個戴著帷帽面紗的民婦,提來半籃雞卵,說丈夫出門在外三年,先前給她來信,她不識字,請學士為她回信。
“沒問題!”高岳便再次提筆,寫道“拜別之后,道路遙長,賤妾憂心,形容憔悴。當去之時,云不多日,誰想一別,春秋三載。翁婆年老,且得平安。家內大小,并得尋常......”
“告訴我夫君,他去年還添了個丁,是男孩。”那婦人揭開面紗笑吟吟補充道。
“好。”高岳不及多想,便準備補上些喜得貴子的吉利話在書儀之上,不過很快,“嗯?誰想一別,春秋三載”,然后怎么去年就“添丁”了......
于是只能硬著頭皮,胡亂湊上幾句“夫君有夢,賤妾有應,前年墜盤,忽感而孕,落地成麟,千喜萬幸”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