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彩鸞去勝業寺抄佛經了,大概不到入夜回不來。
他倆先是趕到西市小海池,取出二百貫錢來,用箱篋裝著,放在雇傭的車上,并雇了匹棗紅色的馬來,接著又折返往東,氣喘吁吁地跑到了道政坊的坊門前。
這時已是日暮時分了,“郎君在此稍候。”說完芝蕙穿著少年小廝的衣衫,卻以標準的少女姿態往坊里的宅院跑去。
高岳則立在坊墻外的馬車邊,與暮鼓聲里焦灼地等待,他到現在還不清楚薛瑤英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
一會兒人聲喧嘩,但見群仆役扶著名頭遮面紗的貴婦,急匆匆走了出來,芝蕙悄悄跟在其后。
“楊郎,楊郎現在何處?”那貴婦一見馬車邊站著的是高岳,便急忙問她丈夫的下落。
“貶謫的敕書今天就下來,主人接到后,即被逼著去都亭驛上路,然后到了灞橋,幸虧當地驛長上報說缺馬不能成行,拖延了時間,不然連來通報主母您的機會都沒有。”一名年長的仆役對那貴婦流淚解釋到。
“不行,楊郎走得如此匆忙,家中財物都沒有攜帶啊!”那貴婦又頓足哭喊到。
“你倒是快上車啊?”高岳也滿面焦急,心想“難不成還要收拾細軟首飾?”
“夫人來不及了,一切有這位高郎君主持,請快上車。”芝蕙上前勸說,“家中的財物夫人根本無法帶走,馬上京兆府的人可能就要來抄檢了,那時夫人便無法伴行。”
貴婦這時才恍然大悟,便走到車前,向高岳道了個萬福,接著上車取下垂簾。
高岳則在眾奴仆幫助下翻身上馬,接著那年長奴仆牽著,一馬一車,頭也不回地出了萬年縣。
出城時天色已黑,僅有兩名仆人跟隨,那年長的在前面牽馬舉著火把,還有位則伴行在那貴婦的滾滾車輪旁,高岳在顛簸的馬背上,透著搖曳的火光,只能看到大道兩邊,都是黑漆漆的樹林和田野。
那貴婦問到,“楊郎被貶得如此急,可知要去何處?”
“據說是去道州!”那在馬前跑的老年仆人回答道。
咕咚聲,高岳回頭,大約是那貴婦聽到這個噩耗,直接昏過去了。
道州,和后世大文豪柳宗元被貶的永州距離不遠,在當時的唐人眼中都是偏遠莽荒、瘴癘橫行的地界,是專門安置被貶官員的。
大概兩個時辰后,即深夜時,他們一行跌跌撞撞,來到了灞橋驛。
灞橋驛是西都長安外首屈一指的大驛,故而在其驛站四周等于是形成個熱鬧的村鎮,還不用受長安城內宵禁的影響,此刻驛站四周燭火仍如繁星般。
驛站門前,高岳剛剛踩著馬鐙下了馬,就有位吏員上前對他行禮,自我介紹說是這里的驛長呂華。
“那個,人和錢我都帶來了。”
呂華便拱手靠近高岳,悄聲道,“人也好,錢也罷,請郎君入驛親自送到那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