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炎點了兩下頭,接著將畫軸解開,河面驟起的長風將畫兒展開,高岳瞧見其間儼然畫著為身著輕衫的妙齡女郎,正在盤旋歌舞,隨著紙面的擺動栩栩如生,宛若活物般,眉眼容貌可不就是那薛瑤英嗎?
其下還有四行詩:
雪面淡眉天上女,
鳳簫鸞翅欲飛去。
玉山翹翠步無塵,
楚腰如柳不勝春。
“元相......公輔.....”,看到這詩,楊炎立刻回想起在蕓輝堂當中,元載親密地邀請他,共觀薛瑤英婀娜多姿的舞蹈,那時元載很真誠地扶著他的胳膊,“瑤英的舞,共賞者迄今只有公南你一人而已。”
說完,元載很有力地拍了拍楊炎的肩膀。
于是坊間和朝野都流傳:元載指定的宰相接班人非楊炎莫屬,至于自己三個不成器的兒子,元載也曾秘密托付給楊炎,“我百年之后,還能照顧他們的就只有公南你了。”
可現在楊炎連兌現這個諾言的機會都沒有:元載和其三子全部被處死,自己則是被殃及的池魚,遠赴道州。
接下來楊炎熱淚翻滾,將整幅畫軸扔入了浩浩湯湯的水中,目送著它隨波逐流,直至消失蹤影。
“三郎,不管三年五載,我楊炎總是要從道州回來的,那時候元相的仇、三郎的恩,就都讓我來報,指此水為誓。”說完,楊炎扶著妻子,向高岳話別,在登船前他說了最后一句,“三郎,坑害元相的人,叫做——叫做劉四。”
高岳捧起衣袂,站立在水邊,目送著楊炎的船只,向著韓公驛的方向而去。
好長一會兒后,他轉身向著灞橋驛的方向走去,那里的驛廄里還停著他雇來的馬匹。
但沒走幾步,他便突然一陣腳軟,徑自坐在那棵柳樹之下。
原本的種種猜測已經連成一線了:
楊炎說,坑害元相的人,叫做劉四,這個四當然也是行第;
而這位劉四應該正是那位在他穿越來的當晚,于風雪里買蒸胡并上朝的那位老者;
這老者曾經對自己說,他的職責便是替朝廷管四樣東西,讓他不堪重負。
現在高岳明了,四樣東西,應該分別是錢、谷、鹽、鐵。
而這位劉四,應該就是朝廷吏部尚書,領東都、河南、江淮、湖南、荊南、山南東道十路轉運使,兼唐帝國租庸、鹽鐵、鑄錢、常平四使的劉晏,劉士安。
劉四,劉晏。
楊大,楊炎。
而我“高三”還未有考中科舉進士,就要面臨夾在這二大巨頭間的局面了。
是危機,還是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