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出興唐寺,剛剛過了晌午時分,高岳走著走著,不久就看到一座荒地,還剩下幾面殘垣斷壁,零散木架瓦當,青灰色的泥土上,雜草已開始蔓延瘋長,這原本應該是一所大宅,可現在連環繞的素壁墻垣都被拆除殆盡,只剩下個孤立的烏頭門和雨檐還留在那,大概是因為太大太牢固,暫時不方便拆除。
高岳走到那門檐下,因薛瑤英先前對他說過,他知道這座甲第宅院以前是誰的,是不可一世的權相元載的。
于門檐邊殘缺的墻上,高岳還見到寫著一首詩:
城南路長無宿處,
荻花紛紛如柳絮;
海燕銜泥欲作窠,
空屋無人卻飛去。
“聽說這詩是在元載傾覆前,由名書生寫在這里的......沒想到這就應驗了,唉!”高岳嘆口氣,接著又望著遠處大清宮外那幾尊不成樣子的石人像,想到這人生的浮沉還真的是難以意料......
可誰又不想浮上去呢?
想完,高岳抽出兩朵素白色的牡丹花,輕輕插在了元載那烏頭門縫中,白色的花兒隨著初夏的風搖曳著,接著高岳漸漸朝南方走去。
次日清晨時分,崔云韶醒轉梳妝好,何保母將一束色彩還十分鮮艷的牡丹花投入到梳妝臺邊的壺中,“從月堂庭院里采摘的?”
“沒,月堂長不出這么大的牡丹,多半是興唐寺的。”
一聽到興唐寺,崔云韶眉梢抖了下,接著她轉過頭來,努力裝出平靜模樣,問何保母既然是興唐寺牡丹,為何會出現在月堂。
何保母說,不知是何人,插在烏頭門上的。
“哦......”云韶小心臟立刻噗通噗通跳個不停,喜上眉梢,“他居然把我的請求記在了心中,從大寧坊興唐寺取了這束牡丹來,送到長樂坡月堂。”
然后云韶又有些愁怨,馬上過不得多久,便又要回父親鎮守的西川,可能要一兩年后才能返歸長安來,那時滿長安的錦繡風塵里,這個高三郎還會是現在的他嗎?
他可能會高中及第,然后在來年的曲江大會上,走入杏園宴,成為長安各甲第豪門擇婿的競逐對象;
他也可能會再次下第,或者困頓長安城里,再也無法和自己見面,也可能離開這座傷心城市,云游五湖去。
于是云韶有些激動,同時也有些不安地梳好發髻,“保母,我想要將其中一朵花簪起來。”
不明所以的何保母,便將其中朵紅色的牡丹簪在了小娘子的云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