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房長兄,行卷在即,我必須得趁著暮鼓前趕回棚里去,好好準備。”
“行,登第要緊,我絕不強留,別折損了我們國子監棚的名頭。”劉長卿這次倒是很爽直,拍拍高岳的手背,接著從懷里掏出個卷軸,塞入高岳的衣衫里。
“這是?”
“愚兄的一些得意之作,五首詩,三首賦,逸崧你現在手中的行卷應該還缺這些東西,收下吧!”劉長卿不由分說,“此次去出刺隨州,須得年限才能重回長安,逸崧你在此地要多保重。”
“......”高岳立刻覺得自己實在對不起劉長卿。
很明顯,先前在大慈恩寺西院,是他為了邀名,故意和薛瑤英串通好的,可現在看來劉長卿雖然仕途不得意,但真正是個可以交心的仗義朋友——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唉!
原諒我文房兄,我現在也只能這樣做,將來有機會再給你補償好了。
高岳捧袂而立,目送著劉長卿嘻嘻哈哈地走入了平康坊的坊門。
次日,紅芍小亭的水亭處,高岳跪坐在那里,隔著垂簾,望著坡塘水浪,被秋季午后陽光染成一片胭脂色,樹葉凋零的水邊高木下,幾只黑色的寒禽在水面上伸長了滿是羽毛的脖子,迅速劃動了會兒,接著踩開了陣陣漣漪,飛上了天空。
“逸崧,還在想著劉長卿的事?”那面的薛瑤英,靜靜地說著,正提著袖子在紙上行畫,“既然內疚,那就專力專心準備來年春闈。”
“不,煉師。晚生現在已沒有時間,再去思考這些細枝末節,有很多的事可以放在未來去做,而現在要做的,只能也只有一件事而已。”高岳神情淡然。
薛瑤英翹起嘴唇莞爾,“逸崧,你想說的瑤英心中已清楚了,來年春闈是否能決起而奮飛,從現在便開始了,可勉力。”
“那煉師,晚生告辭。”高岳站起來,走到了水亭門簾處,接著微微行了個禮,而后轉身,沿著廊橋,一步一步地走遠了。
香爐繚繞的霧氣當中,薛瑤英看著高岳認真的背影,接著重新低下頭來,她身后小山屏在霧氣變得模糊不清。
芝蕙就側著,侍坐在她書案旁。
“每當男子要肩負著什么遠行時,光是看著他的背影,便無法自持呢!”瑤英這番話像是對芝蕙說的,也像是自言自語。
她的筆尖在長長的畫卷上,寥寥數筆,便畫出個深衣黑冠的男子,眉眼便是高岳的模樣,接著又是宛轉數筆,畫卷上高岳的身后,又多了名太學生,依稀是劉德室的樣子......
長安城的東西數座城門處,自全國各地來的白衣舉子,隨著州縣的貢物,自水路自陸路,自各方驛站云聚而至。再加上來參加來年吏部三銓的低階官僚,整個長安城自槐葉飄黃后,變得格外的擁堵熙攘。
“河中舉子,河中舉子是嗎?這邊走,這處邸舍溫課再好不過。”平康坊前,幾名坊人見到一行舉子來到,便殷勤地將他們向內里引,待到河中的舉子們說說笑笑,在他們指引下剛到邸舍的后院準備安頓下來時,就聽到了女子狐媚的笑聲——仰頭望去,邸舍橫墻那邊露出的樓頭上,慵懶地伏著幾名妖冶的倡女,正對著他們眉目傳情呢!
“誰家小娘子,要窺探我等溫課嗎?”一名舉子垂涎三尺,上前故意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