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高岳下令在五架房處敲響鐵鉦,集合所有的棚友,當大家都聚集過來后,他們的棚頭神色嚴肅地坐在案前,對所有人說:
“諸位同年辛苦,先前的行卷可以說韜奮棚的風光一時無二,已打垮了長安城內的七成棚曹,剩下的有的開始猶豫退縮,有的則已留戀在平康坊的仙窟里不能自拔。可以說,今年我們最大的敵手,只剩下兩撥人——”
眾多棚友都摒住呼吸,聽著高岳接下來的發言,“那便是崇弘二館生,和京兆府遞解來的非國子監的五位舉子。”
針對的目標明確后,棚官衛次公點點頭,轉向了諸位,“崇弘二館論才學不足為懼,但是論門路后臺遠勝于我,所以得想個妙策擊垮他們。”
眾生徒議論紛紛,一下子就找出了幾個方案來,高岳謹慎細心地推演了番,最后腹中自有甲兵,對諸位說,“各位果然良才,照這樣來的話,正合我意。接下來的日子,韜奮棚按兵不動,后發制人。不過現在爭斗的關鍵,正在于今年春闈主司潘禮侍身上,二日后,劉德室、衛次公攜行卷登門拜謁潘禮侍,本棚甲留在五架房,擇機行事。”
“遵棚頭之命!”所有生徒都長拜在地,對高岳唯命是從。
于是兩日后,高岳端坐在五架房,只等劉德室和衛次公的消息。
午后,棚倉庫頭黃順氣急敗壞地跑入進來,對高岳說,“棚頭棚頭,大事不好了!從周和芳齋二位兄長,在潘禮侍家行卷時遭遇了大挫。”
“什么。”高岳心中一凜,忙問有什么人搗亂?
黃順當即回答說,“那鄭絪離開五架房后就翻臉無情,大約在常門郎的授意下,和京兆府其他五位舉子結成個棚叫‘彰輝棚’,趁著我們去潘禮侍宅第行卷時突然殺出。潘禮侍比較后,說我棚行卷里的詩賦根本不如鄭文明的,將從周和芳齋二位兄長都請了出去。”
“真有此事!”高岳大驚失色。
一切答案在下午都得到證實:劉德室、衛次公憤懣難當地盤膝坐在五架房正堂的茵席上,和高岳相對,他們所述和黃順所言沒有任何出入。
衛次公脾氣暴躁,狠狠地砸下拳頭,“這鄭絪虧得棚頭還借十貫錢于他,現在得到常袞的庇護就反噬我們一口——早知道把他的驢子扣下,現在殺驢吃肉,也能卸大伙兒口惡氣。”
高岳也有些后悔一念之仁,對他倆說,“我們仁至義盡,是鄭絪太過奸詐無常。對了,潘禮侍真的對我棚的行卷詩賦評價如此?”
劉德室聽到這話,吞吞吐吐,“其實對我和從周的詩賦評價還好,可對棚頭夾在其中的那首、那首<蝦蟆>,潘禮侍的怒意很大啊。”
此言一出,高岳就很不淡定,“蝦蟆這首詩是我嘔心瀝血之作,明明寫得不錯嘛。”
“潘禮侍說這首詩諷刺太過明顯,過于粗暴,格調水準和鄭絪的行卷詩差太多。”
“沒想到勝負逆轉會如此......”高岳正沉吟間,院門被推開,李桀跑進來,神色慌張地說就在剛才,朝中文學之士錢起等十余人,連駟去拜訪崇仁坊邸舍里的鄭絪,盛贊他的文名,整個京城都為之轟動了。
里巷里的童謠又變了內容,“欲入科場,先問高三;高三尚可,鄭絪殺我”。
這下高岳真的不淡定了,他站起來,表情嚴肅來回踱著,劉德室和衛次公的神情更是透著極大的不安。
可惡,看來薛瑤英說得無錯——那鄭絪,正是得到了宰相常袞的幫助和扶持,兩人同氣連枝,要和我的韜奮棚打擂了,假如我們就這么忍氣吞聲的話,來年春闈怕是又要“全軍覆沒”,到時候我就完蛋了,命都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