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到這里,高岳也明白,自己在大歷十二年被禮部黜落的原因,除去詩賦雜文拽白外,怕是在省卷時就已不入潘炎的法眼了。
為什么要投省卷?其實很簡單,天寶元年禮部侍郎韋陟主持當年春闈時,認為之前“主司取與,皆以一場之善,登其科目,不盡其才。”意思就是我們大唐科考,就那么一場定勝負,對有些應試能力不佳的舉子不太公平,另外大家考試時被韻腳、時間限制,也很難寫出什么錦繡詞章來,這樣取誰還是不取誰,說服力不夠(大家寫的都那樣嘛,半斤八兩)。
所以韋陟就要求舉子在考前,將昔日的得意之作交到他這里來,這樣他再放榜便能更加客觀些。后來,便形成了固定的向禮部“投省卷”的制度(禮部為尚書省六部之一,故而叫省卷)。
投省卷,雖然是舉子每年都要做的事,但時間卻不一定,或在前一年的冬至日前后,或在來年春闈前某日,全看禮部主司如何安排。
而潘炎要求的時間,則是二月五日。
當日,高岳在天麻麻亮時就起來,站在庭院當中,很快各位棚友都齊聚起來,大家臉上的表情雖然努力平淡,但其實高岳知道他們心中都很激動緊張——投省卷的成敗,僅次于春闈本身。
“我們走。”高岳深吸口氣,對衛次公、劉德室等人說道。
雙文這時追出來,塞給劉德室份煎餅,囑咐他不要緊張,在投卷前可再細細查驗番,不要犯諱,卷首定要注意:卷首,即是舉子省卷所選取的詩賦,謄錄再開頭,那肯定是舉子最感得意的首,因為主司也和現在閱卷教師一樣,“因時間關系,批閱一份作文不能超過多少秒,正是如此,所以批閱作文我往往看個題目、開頭再看個結尾就可以給分了呀”,這樣卷首能否讓主司滿意,便非常重要。
潘炎坐在禮部都堂里,各路投行卷的舉子自廡廊和門廳里一個接著一個走入。潘禮侍怕麻煩,便讓京兆府解送的十位舉子先來投,而這十位當中就有國子監的五位,即高岳、劉德室、衛次公、黃順和李桀(其他生徒繼續由禮部下屬的國子監解送)五人,剩余的五人便以鄭絪為首。
很快在潘炎的高案前,鄭絪和高岳很快就自兩側廡廊各自走出,狹路相逢。
不過讓潘炎感到意外的是,二人的表情都很平淡,好像根本不認識對方似的,沒有慣例中舉子爭執的沖突。
潘炎輕咳兩聲,說二位都是白衣卿相、名動京城的人物,便可各自投卷。
“請鄭文明先投。”高岳很客氣。
“不敢,煩請高逸崧先投。”鄭絪也十分謙讓。
“也對,畢竟鄭郎君還短欠我十貫錢,那便我棚先投。”高岳猛地來個一擊,讓鄭絪立刻面紅耳赤,接著就迅速先將劉德室等人的省卷投了上去。
潘炎果然只是翻閱各人省卷的卷首,接著微微點頭,對衛次公、解善集和李桀都加以贊揚,說文辭贍富,頗有可觀之處,尤其是衛次公,去年遭了意外,今年應可折桂——說得衛次公喜形于色;而黃順和李桀也都相當不錯,在這一兩年內及第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很快,潘炎將目光投向了劉德室的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