韜奮棚的生徒們,已有了信心,再也不用籌措“買春錢”了,他們要的是來年滿曲江的綺麗春色!
結果剛走到平康坊時,一名舉著幌子的道士慢吞吞自那邊橫街走來,恰好與高岳等人撞在一起。
劉德室看到這道人,嚇得急忙縮脖吐舌,對方正是桑道茂。
先前他受高岳指示,在東市鐵行橋處和算卦的桑道茂針鋒相對,還記憶猶新——可當時因劉德室粘了許多胡須假發易容,故而此時桑道茂卻沒認出他,看著這幾位都穿著太學生的深衣冬袍,心想定是剛剛去南省都堂投完省卷的,便不由得多瞧了幾眼。
生徒們也停下來,和桑道茂對視著。
桑道茂先看到的是衛次公,便贊嘆道,“好學士!”
衛次公納罕地指指自己,桑點點頭,“公真有國器之才,此后將侍奉天子,參預密務,不可限量。”
接著桑道茂瞧瞧劉德室,劉嚇得別過半邊臉去,只露出個左臉來,桑便也笑著點頭,“公是大器晚成的相貌,此后福祿長久,當有百歲之壽。”
“謝,謝煉師吉言。”
這下隨行的其他人都來了興趣,忙問自己如何,桑道茂一一說明,“諸位三五年內,都將登第有所成。”
最后只剩下高岳,當然高岳身為個歷史唯物主義(已變修)者,自然是不相信這些相面之學的,便笑笑說,“我就不必了。”
“棚頭,棚頭要得要得!”眾人笑著說。
誰想桑道茂見到高岳面相,頓時臉色慘白,急忙仰面順著平康坊墻鴛鴦瓦的上空望去,原本還算晴朗的天,頓時雷電燒云,紅紅白白震閃個不停,便顫抖著身子不斷說“是他又不是他”,也顧不上對高岳說個什么,就舉著幌子,低著頭抬起草履,沒命朝著北面跑去,居然不留一詞!
“什么是,是他又不是他?”眾生徒看著棚頭,大惑不解。
高岳望著桑道茂喪魂落魄的背影,若有所思,但轉眼間又對眾人說,“這牛鼻子神神叨叨的,不用理會他,我們回五架房喝宜春酒去。”
大歷十三年二月九日,長安城自凌晨起,就紛紛揚揚卷下一場極大的春雪,御史中丞崔寬宅邸,在此留宿的云韶因夜不能寐,便提前起榻,披著輕裘,立在中堂前的門簾處,睜著亮閃閃的雙瞳,看著寒風里穿梭在庭院樹叢里的雪花,于墨色里劃出道道銀白色軌跡,其中數片飛入到她的掌心處,沁涼沁涼的,云韶將手腕抬起,那雪花早已化掉,無跡可尋了,隨后她將手掌合十,“高郎君,可一定要平安登第......”
堂內榻上,披散著秀發的云和將枝燈上的殘燭點亮,接著望著阿姊的背影,微微嘆口氣,搖搖頭。
不過云和當然明白,今天是大歷十三年春闈禮部進士試的日子,那么自今日起,那高三的命運將會走向何處呢?
正在她思索時,皇城那邊的鼓聲一下一下,穿過密不透風的飛雪,準時地隱隱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