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劉晏在尚書省慢慢放下公牘,想起離京前往涇原的高岳,摸了摸胡須,低聲說道,“高郎君,你的志向和理想都載在了行囊之內了嗎?”
云韶則坐在輛四頭牛牽拉的車內,就跟在高岳的后面,芝蕙和阿措伴侍牛車左右,那個昆侖奴韋馱天也就沒再回西川,同樣作為高岳的奴仆,扛著行李在前方做導引,一行人走走停停,大約七里路后,于長安城西第一大驛臨皋驛做了短暫的停留。
臨皋驛,為長安城往西的第一大驛站,地位與往東第一大灞橋驛相佛:在高岳的馬前,浩浩的渭水和中渭橋、西渭橋出現,此驛站連通四個方向,一是經武功入鳳翔府,二是自興平抵奉天城,三是前往涇陽再通朔方、涇原,四是從西南角的周至入劍南,當年楊貴妃被縊殺的馬嵬驛便在此也。
正可謂“一路斜分古驛前”。
“我們過中渭橋,往咸陽舊城走。”高岳在馬上詢問了臨皋驛的驛卒后,便揚著鞭對橋頭說道。
云韶呆在晃晃悠悠的牛車里,望著驛站四周熱鬧的茶肆、草市、磚塔,心情大好。不過她扭頭時很快發出了驚恐的呼喊,“主母何事?”芝蕙急忙靠過來問到。
接著她順著云韶的眼光望去——往北,西龍首原的余脈和咸陽舊城的相接處,墳墓累累,綿延足有三里,密密麻麻地壘在其上,無數烏鴉飛舞其上,說不出的凄涼肅殺之感。
高岳也見到了這副景象,才想起這應該便是大名鼎鼎的“宮人斜”處,就是歷代唐宮女的葬身之處,擔憂云韶感傷害怕,便催促快走過這片地,韋馱天應聲說好,便邁開了腳步,很快把馬和牛車都甩在了其后......
過咸陽舊城和宮人斜后,再行六七十里,馬不停蹄地到了涇陽縣迎冬驛,便歇息下來。唐朝制度,驛站相距約二十里,除去緊急情況外,通常日行三驛的距離,也就是六十里。
接下來數日內,行程漸漸無趣和疲累,過甘泉宮,而后又走到邠州治所新平縣,縣城外郭下有苻堅的墓地,入五龍原館才曉得——在這里的朔方軍都虞侯李懷光,并帶判官高郢,一直沒在新平城,而是于西五十里外的長武城增修駐屯,以備西蕃。
天色已晚,高岳也不可能再攜妻子去長武城拜謁感謝高郢,便在五龍原館住下來。
館驛館驛,大路上的為驛,小路上的為館。
這五龍原館的規模氣派,可要比灞橋驛、臨皋驛差得遠了,高岳將妻子云韶安頓在房間后,便讓芝蕙出去買食物來吃。
不一會兒,芝蕙提著食盒回來,悄悄對高岳與云韶說,“旁邊的房間,有個娘子在里面悲傷哭泣呢!”
云韶是個熱心腸的,當即就說:“崧卿,莫不是這位娘子遭受什么欺辱了?我們得去看看。”
高岳便對妻子說我和韋馱天先出去,你和芝蕙、阿措在這里暫且不要走動。
結果走到館廳往西的那個房間里,確實有女子哀哀的哭泣聲,隔著門簾也看不清內情,就在高岳準備再讓芝蕙出來細問時,廳后的廄舍里傳來了爭吵聲,而那女子便哭的更凄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