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蔡州兵逐來的李忠臣,過灞橋驛要剽掠下;朝廷又讓邵光超這樣的閹寺去給李希烈賜節,又要剽掠灞橋驛一次。”高岳憤憤地說到。
“怕是這邵光超從蔡州回來,還要經過這里再拔次毛。”陸贄的吳語方言一字一頓,語氣有點糯軟,可這位的志氣卻不軟,“馬上從虢州畢命歸來,就要彈這邵光超!”
彈?對,三院御史不分大小,都是可以行駛彈劾權力的,高岳熱血涌上,用手指狠狠敲了下案面,對陸贄說“好,到時我和敬輿一起彈這宦寺。”
果然,吃完飯邵光超就開始向現任驛長崔清索要好處了,崔清低著頭求饒,邵光超拍著食案大怒,伸著嶙峋的指頭挑著長眉,數落崔清道,“大行皇帝還在駕馭天下時,有次派我去給貞懿皇后家賜賞,回來后大行皇帝就問我,貞懿皇后族人饋贈你的財物多不多?我答很少,大行皇帝當時就天顏大怒,說中敕使是朕派去的,給你如此少的財物,這是在蔑視朕,結果當晚貞懿皇后私下就塞了十萬錢給我,求我在大行皇帝前說幾句美言。你個小小的驛卒,不入流的皂吏,也敢......”
這時,高岳和陸贄二位青衫,在背后對著邵光超側目而視,接連走出了灞橋驛。
正吐沫橫飛的邵光超,是注意不到這兩位低層御史的。
出灞橋驛,東面一道宏麗的赤色石柱大橋,橫跨于灞水之上,宛若火龍般,這便是灞橋。橋下東南各州縣來解送賦稅財貨的船只穿梭往來,橋內外的草市店家鱗次櫛比。高岳和陸贄并轡行馬,過了此橋,往東走了三十里,過驪山宮,又走了段,進入戲水驛宿夜。
次日又走了整整一天,晚上進入京東第一州:華州的治所鄭縣,此縣正是陸贄先前當縣尉所在,故而特別有親切感,外郭下有天下數一數二的大驛普德驛,來來往往的官員、傳令不絕于途,高岳看了下驛站的重樓,果然氣派,俗話說“華之普德,虢之閿鄉,自昔為郵亭之甲。”
看來虢州也不算很遠了。
普德驛休息一晚,高岳和陸贄一道,在來到永豐倉后,再行數里,見到長春宮,這座與其說是行宮,不如它的軍事作用更為明顯的:永豐倉囤積軍糧,長春宮是為壁壘,共同支撐著潼關天險,拒東方之兵,保護著關中京畿之地。
潼關南依崇山峻嶺,北面是浩渺壯闊的黃河,高岳和陸贄策馬,上仰高陵,俯瞰洪流,宛若行走于天地之間,既激動又害怕,從潼關道自北望去,黃河的對岸一座小鎮隱隱約約,想必便是風陵津,更北處便是黃河河曲要沖蒲州(今山西永濟)。
出潼關后,陸贄遙指前面狹窄的長十余里的山道,“逸崧,此便是黃巷坂,南憑大山,北臨絕澗大河,潘安仁(岳)所言‘溯黃巷以濟潼’說的就是此處。”
“那走過黃巷坂,前面可就是虢州的閿鄉驛了。”高岳在咆哮激騰的黃河水聲當中應答說。
終于要到虢州了,他抬頭看著黃巷坂南面的大山,星散座落許多壁壘遺址,當是魏武帝或宋武帝的故壘,這里可真的是關中和關東的分界線,古代為兵家必爭之地,近代也是相同,1944年侵華日軍在豫中會戰后,曾企圖經由虢州之地,往西叩擊關中,卻在中**隊英勇抗擊下破產,是為靈寶戰役。
終于,黃巷坂走完,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又是座北鄰黃河的大驛站:虢州的閿鄉驛,自長安自此三百里的路程告一段落,在閿鄉驛休息一晚,再往東南行百里上下,再過兩日就可以抵達他們此行的目的地,虢州治所所在的弘農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