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來臨后,整個潛龍殿化為了片慘絕人寰的地獄,被砍殺的尸骸橫七豎八,三十多位十王宅莫名被卷入進來的親王,二三十名常參的偽朝官員,穿著朱色紫色的袍服,有的身首異處,有的頭開背折,有的肢體殘缺,累累橫倒在殿上,血腥味撲鼻,士兵們現在到處站立著,不少人看到這景象,才從方才殺戮的瘋狂當中回味過來,開始不住地戰栗發抖。
李忠臣站在朱泚四分五裂的尸塊前,也愣了會兒,摸摸額頭上被其擲出笏板所砸擊出來的傷口,罵了兩聲,接著向著御座的方向走去。
明顯皇帝,也即是韓王,早已魂不附體,身旁的人不是被殺,就是逃逸,只能不住哭泣咒罵著,罵完朱泚又罵李忠臣,“可速殺我。”
他明白,李忠臣為了掩蓋這一切,絕不可能讓他活下去。
李忠臣扇著驢子大的耳朵,又有些好奇地看著身著袞服的明顯皇帝。
接著他對身后的郭鍛嘆息說到:“我聽說,只要當過至尊的人,就不能流血而死的。”
郭鍛沉默著,取出個淡綠色的瓶子,里面是劇毒的藥物。
“飲藥死?”李忠臣啪得聲,扔下弓箭,接過瓶子,然后又用瘆人的眼神,看了看韓王。
“我當過朝廷的淮西節度使,也當過仆射,這種殺皇親的事不能經由我手——郭鍛,你是個低賤的不良人出身,這種事你來做再合適不過。”
郭鍛說了聲遵命。
而后邁步上前,一刀刺入李忠臣的腹部,李忠臣手里舉著的瓶子咚咚墜地翻滾,滿臉驚駭的表情。
接下來郭鍛一手抓住李忠臣的肩膀,一手握著刀柄用力往前一抵,李忠臣背部聳起,刀刃徑自穿刺了出來。
“奉朱太尉的夾衣詔,討奸賊董秦!”郭鍛冷冷地說到。
“朱,朱太尉,可笑可笑......”李忠臣齜著滿是血沫的嘴,居然笑起來,望了下“滿地都是”的朱泚遺體,接著頭一垂,斷了氣。
御座下,郭鍛的人馬又將李忠臣的子弟、家奴、甲士圍住,猛砍猛殺。
這邊郭鍛拾起那個瓶子,一步步登階,揪住了韓王的衣衽,“明顯皇帝,不好意思,你也明白你必須得死。”
“可速死,可速死......”韓王早已萬念俱灰,他嘴唇灰白,手不斷抖動著接過毒藥瓶子,扭開了塞子,而后他長嘆聲,眼前好像出現了儀態萬方的母親,獨孤貴妃,正舞動著長袖,在阿父面前旋轉著,那時候他還是個總角的孩子,阿父哈哈笑著,隨后將他攬入懷中,放在膝蓋上,一起看母親的舞蹈。
“阿父,阿母,孩兒不愿再留在這世間,死亡后能和你們相聚,這才是最好的。”言畢,韓王臉上露出解脫的表情,舉起瓶子,一飲而盡。
毒藥很快破壞了韓王的神經,他劇烈抽搐著,頭和膝蓋越來越靠近,慢慢縮成蜷曲成球的形狀......
郭鍛眼睜睜看著韓王薨去,接著轉身,掃了眼滿殿的尸體,大呼聲:“李忠臣,和淮西、長武叛軍勾結,于白華殿弒殺韓王,又害朱太尉,我等金吾北衙子弟奮起誅殺各位叛黨逆賊,策應官軍入城!”
大明宮的夾城外,姚令言領著千余涇原兵,剛剛趕到內禁苑處,卻見城門隆隆關閉,不由得大吃一驚,忙問身邊的源休和焦伯諶道,“里面發生什么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