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回身望了望,母親所在的穹帳頂,在夕陽下裝飾的金子閃閃發光。
“努瓊。”街口邊的一處墻垣下,馬重英拄著佩劍,說道。
“在此。”努瓊深深伏在地上,辮梢拖在了塵土中。
“跟在牟迪王子的身后,終生忠誠地照顧他,這就是你的歸宿。”
努瓊雙手伸出,對馬重英拜了兩拜,接著抱著行李和毯子,跑了過去,跟在牟迪王子的駱駝后,亦步亦趨。
牟迪王子斜著眼睛,看了看努瓊。
努瓊壯起膽子,望著牟迪,她覺得好像看到最熟悉的人。
“你在想什么?”牟迪開口問道。
“我想起了我兩個孩子。”
這時牟迪笑了笑,說你跟上來,小心些,不要被駱駝給咬到了......
三日后,當贊普的牙帳穹廬開撥,往南返歸高原時,鄯州地界漢人的田莊內,馬蹄聲震天,灰塵飛舞,無數婦孺老弱跪地大哭著——西蕃的騎兵們,用繩索隔三戶抽一丁,將這些抽出來的漢人男子捆著,要押往營地當中做苦力,攻城時要當炮灰。
“郝郎!”一名年輕婦人抱著兩個剛剛總角的幼童,撲在地上,伸手對著自己丈夫悲哭不已,接著數名西蕃士兵上前揮動馬鞭抽打,接著將她給捆起來,兩個幼童被扔在地上,摔得鼻青臉腫,而后坐起來哭得撕心裂肺。
“娘子!”那黑臉漢子,名叫郝玼的的,正是之前尚結贊在鄯州論法時義憤填膺的那位,被繩索緊緊捆著,雙手反剪,扭頭看著自己妻兒的處境,是怒發沖冠,破口大罵,“狗蕃子,早晚叫你們不得好死。”
他曉得,妻兒馬上就要被當作人質,鎖在蕃子的宮堡牢獄當中。
可他的兩個孩子,一個才三歲,一個才滿周,如此稚嫩,怎么能抵得過宮堡牢獄的折磨?
這次西蕃侵攻唐土,最后不是他死,就是妻兒要死。
與其如此,還不如在此,怒罵蕃子而死。
其中幾名知曉漢話的西蕃騎兵,聽出郝玼在罵他們,便怒喊起來,高舉起馬槊,就要把郝玼刺死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