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竇申的念頭當中,結盟怎么可能是這個樣子?
不應該是雙方登上盟壇,友好交談,隨后殺牲歃血,飲酒設宴,互示友好的嘛!可為什么,為什么在西吉荒山地界里,卻是雙方游騎逞威好斗,互相沖突的景象,難道非得用此才能展現各自的談判籌碼嗎?
太野蠻了。
這時一陣雷鳴般的哄斗和馬蹄聲,不由得把竇申給炸醒,他微微睜開眼睛,帶著膽怯,卻見到正面這撥西蕃披甲騎兵,居然分成數個縱隊,直劈入馬燧的騎兵隊列里。
瞬間,雙方的坐騎互相交錯著,唐軍騎兵伸出的槊刃閃亮,而西蕃騎兵則毫無畏懼,于馬鞍上左閃右避,拖著長長的唿哨,直接從兩側刃尖交叉的通道里疾馳而過,他們的鎖子甲甲片,不斷和刃尖摩擦,發出響亮的劈啪聲,閃爍拖曳著火花,震人心魄。
“休讓蕃軍游騎貫穿過去!”這時中陣的七百唐軍騎兵密密地挨在一起,將橫刀、馬槊、樸頭槍等所有武器一并伸出,組成道密不透風的鐵壁,齊聲大呼“歸,歸,歸!”
至此,那數十名蕃騎才紛紛撥轉馬頭,又揚長而去。
翻滾的煙塵里,雙方游騎的沖突暫時告一段落,袁同直好歹是曾在幽州之地呆過的,還能保持不失態;但竇申就不行了,他渾身脫力,咬著牙,趴在馬背上,腿不由得發軟,腰都直不起來了。
此刻他才明白,這里不是慈恩寺,不是曲江苑,更不是平康坊。
“邊地風俗耳,繼續向盟壇前進。”待到雙方騎兵脫離接觸后,馬燧揮動手臂,下令繼續往前。
這時熟知西蕃內情的崔漢衡不愿意了,“蕃人驕橫,恐有埋伏。不可繼續會盟,仆射可領騎兵往后而退,據李朝彩的軍營固守,隨即讓平涼、涇州發大兵前來接應,不然就有辱國之險。”
可馬燧依舊托大,“崔兵尚何出此言?本帥辭別京師時,圣主曾對本帥說,和戎息師,國之大計,等到卿畢使歸朝后,當與卿痛飲同歡。今之一盟,百年內便無蕃寇,又得會州之地,請崔兵尚勿要疑惑。”
于是崔漢衡只能硬著頭皮,跟馬燧的騎兵隊伍,終于到盟壇南百步開外的地方,支起帷幕,接著崔漢衡、呂溫、竇申、袁同直等陸續入幕,準備更換正式的朝服,登壇和尚結贊會盟。
“什么,渾瑊沒來?”此刻,在北坡上,尚結贊聽到區頰贊和乞勝坨的回報后,不由得又是失望,又是勃然大怒,“我在出發前,在營中備下三具金銀枷鎖,一具鎖馬燧,一具鎖渾瑊,一具鎖崔漢衡。如今渾瑊不來,本論失算了。”
區頰贊于是附在尚結贊的身邊,說如此如此。
尚結贊頷首,便這樣的話,本論依舊可以除去渾瑊。
接著他縱馬,馳到北坡居高處,望著盟壇邊唐家支起的帳幕,大笑說:“唐人盡入我榖中,本論可報茍頭原、摧沙堡的一箭之仇了!”隨后尚結贊將手高高舉起,侍從武士索瑪便舉起蛙旗,左右搖晃三下。
“咚!”沉沉的鼓聲響起,瞬間隨著會州西吉山野的烈風,傳遍了數里開外。
帳幕內的竇申又吃了一驚。
還沒等他問清楚袁同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