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年十五在江湄,
聞說平涼且半疑。
豈料殷勤洮水上,
卻將家信托袁師。
————————呂溫《臨洮送袁七書記歸朝(時袁生作僧,蕃人呼為袁師)》,作者貞元二十年為吊祭使入西蕃,而十七年前在平涼劫盟里沒入蕃地的袁同直以僧人身份歸唐,兩人在洮水相遇,故有此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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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背上的竇申,蒙著厚重的氈衣,鼻孔一張一張,艱難地呼吸著,可西北山野間的寒風依舊鉆入到他的肌膚間肆虐,他眨巴眨巴雙眼,睫毛上已然有了冰粒,而遠處廣袤的屈吳山余脈,就像條無邊無際的巨龍,接連著六盤山,往更西北處蜿蜒前行。
現在的竇申已感到后悔,所謂“求進”這回事,不做真的不知道,實在太艱難了!
十月金秋,本在長安城內是一年內最愜意的時節,可自從過了平涼地區后,漫野都是降下的霜雪,再也看不到廬舍,連牧人的帳篷都十分鮮見,除了山和草野,還是山和草野。
這份荒涼,頓讓竇申不堪忍受,這還是人待的地方?
他向旁邊望去,馬燧和崔漢衡兩位使團主要人物,也都戴著厚厚的氈帽,披著皮裘,騎在馬上,滿面都是霜染之色,袁同直身為掌書記,跟在馬燧身后,而呂溫則跟在崔漢衡旁邊。
馬燧興致很高,可崔漢衡卻十分凝重,后者對這次會盟即將面臨的情況有點憂心忡忡。
涉過好水川后,又行了一日一夜,才算是見到西蕃在會盟地點,彎彎曲曲的深壑,把一大塊一大塊山野給切割開來,近處的生長著低矮的灌木荒草,鋪著枯索的暗黃色,而遠處起伏的岡巒則滿是青灰色,幾乎和低矮的天空融為一體。
中間一塊微微隆起的大塊曠野,便是會盟之處,一條叫西吉溪的小河穿過,形成道天然的界溝。
尚結贊事前讓人于曠野其搭起盟壇,接著在壇北二里處的高阜上,布下騎兵八百名,及數十所穹帳,舉著那囊氏的蛙旗,原本的戰旗被繳獲后,尚結贊急忙又命人制造了一面新的,此刻正迎風招展,作為尚結贊身份的象征,格外醒目。
壇南二里處,馬燧進抵到這里后,也下令全部人馬列成警戒隊形,以鳳翔將李朝彩為“留營使”,領五百步卒在此處下馬,將攜帶的拒馬列成四面開外的柵欄,并把大部分的行裝堆積于此,而后扎下營盤,和西蕃的使團遙遙相望。
隨即馬燧讓侄子馬寧領三百騎兵居左,涇原軍將樂乘言領三百騎兵居右,自己則和兵部尚書崔漢衡,掌書記袁同直,巡官呂溫,檢校鴻臚少卿竇申,及河東軍將孟日華、范澄友,中官宋奉朝、劉文扈等,及其下七百兵居中,列成三翼,嚴陣以待。
不久,對面北坡上,一隊西蕃騎兵簇擁著貴族乞勝坨、區頰贊,疾馳而來,此兩位在之前都和馬燧相熟,便在馬上相距二十步開外,互相行禮,其中區頰贊喊到:“此刻為吉日,此地為吉地,請仆射、侍中登壇,我方已將三牲備齊。”
馬燧抱拳說到:“渾侍中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