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蔚如川河口遠望對岸,樹林稀疏,遠山幾乎和流沙齊平,在一種單調的和諧里,又因黃河對河岸的切削,而顯得彎彎曲曲,變化萬千,巨龍般的黃河在此河段當中,卻反常的溫順,幾乎沒有什么涌浪,而是平靜而勻速地北去,只有河流里偶然可見的半截枯木,以極快的速度在河岸高地下被河水沖過,高岳、普王和俱文珍等人才能感到河水奔流之快,不由得為之目眩。
這時普王詩興大發,拉住咆哮的戰馬韁繩,當即口占一首:
“旭日耀金戈,
塞云逐黃傘。
徑渡大河曉,
六軍萬姓呼!”
原本高岳還準備應和下,可一聽到普王的這首詩,冷汗差點都流下來,而這時旁邊的俱文珍眼神,忽然凌厲起來。
這黃傘,又名黃羅傘或華蓋,而這六軍指的是天子六軍之制,普王吟的詩里,一下子出現“黃傘”和“六軍”兩個觸犯忌諱的意象,這!
好在高岳機靈,便迅速慨嘆說:“普王此詩所想的,應是將來西蕃西逃,山河光復后,圣主巡游至此的景象,臣岳有生之年,定要讓普王愿景實現。”
此刻普王也醒悟過來,急忙就坡下驢,對高岳作揖說,“是也,小王即刻將這首詩謄寫于麻紙上,送往東內陛下處。”
直到此才勉強算是將俱文珍搪塞過去。
高岳急忙岔開話題,邀請俱文珍視察豐安城的營修,和水邊的造船。
這次在河口增筑豐安城,動用涇原三千神策兵,表達了唐家在光復原州的大部分后,重新恢復涇原至靈武水運,并將朔方、涇原、鳳隴三大方鎮重新合為攻守一體的期畫;可高岳的野心并非止于此,他指著浩蕩的黃河對俱文珍表態說,“大河至靈武,又是一大曲,橫過豐州、勝州等三受降城,再一大曲,至河東離石為止,足兩千里皆可行船,豐安城功成后,三年可在此造千斛船三百艘、鹽船五百艘,用于運糧、貿易,非但能振興朔方,也可重新掌控三受降城,如此大河之內,我唐江山穩固。”
河邊,明玄法師穿著簡樸的僧袍,蹲在沙地上,和幾位弟子、老木匠和老船工挨在一起,用樹枝比畫著船只的規制,“造船為千斛載重,可長七丈,深一丈半,闊一丈,船體舷板以楸木、楠木制就,橫梁以槐木制就,混桐油、麻布攙疊而成,可防水滲;又側舷開排口,一方便貨物裝卸,二方便無風時撐篙行船。因去靈武城水道單一,船首設一絞碇,船尾設一拖(舵)即可,船有兩桅,一桅用竹蔑為帆,一桅用布為帆,斜風用前者,正風用后者,十艘千斛船為一綱,現造二十綱即二百艘,大河每年自三月始,至十一月間皆能適航......”
旁邊的子弟一位忙不迭地記錄著,另外位則在支架撐著的麻紙上繪圖。
當高岳等人到來后,王紹、萬俟著等監察筑城、造船的官員,紛紛上前作揖。
明玄法師見到高岳,也起身欣然一笑,接著合掌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