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從鳳翔,西北營田副使王紹來信,稱涇原經由靈武城,連接回紇的水運,沿路水驛已經完備,兩地船頻繁往來,非但是商貿的,也有政治的。
安西北庭宣慰使俱文珍已然坐船上路,義無反顧地借道回紇,向安西四鎮迂回出發。
同時回紇也不斷派來使者自水路入京。
目的是想和唐家交好立盟,當然也是有條件的,那便是希望唐家遵照前例,許以和親。
因回紇昔日和皇帝李適間的仇怨,皇帝一時還沒有下定決心答應,另外這次回紇的要求很高:我們不要李家某個郡王的女兒,這次我們要的是名正言順天子親生的公主。
面對回紇的請求,紫宸殿也在日夜激烈商議,皇帝堅持不從,說我身為天子,大公主靈虛已然入道為女冠,義陽公主已降嫁,德陽公主和云安公主(德陽十三歲,云安才兩歲大啊)年齡尚幼,自難和回紇婚配。
但回紇使者不依不饒,對皇帝擺出兩個選擇:
一、許配德陽或云安入大漠,回紇死心塌地和唐家立盟,每年無償給唐家獻五千匹戰馬,并永遠和西蕃絕交,出兵支援唐家還在苦苦抵抗的安西北庭軍鎮;
二、如果唐家天子不許和親,回紇立刻投向西蕃,先滅安西北庭,隨后聯手進攻唐家。
這時執政宰相李泌纏住皇帝不斷苦苦進言,稱與回紇和親好處有三:一是可引來回紇駿馬,大大擴充我唐在西北的武備,軍隊必會浸強;二是回紇一旦和我唐立盟,引起連鎖反應,云南方面也必會松動,轉投我唐,孤立西蕃;三是回紇可直接增援安西和北庭軍鎮,另外借助涇原、靈武水路,我唐也可不斷遣送小規模的軍隊和物資,入回紇道,去給安西、北庭補血。
“陛下,只要安西、北庭能在此形勢下再堅守數年,我唐必可在西北對河隴實施反攻,為此也須與云南、回紇聯手,對西蕃形成三面合圍的態勢。陛下,此乃千載難逢的良機,兵不血刃即能獲取南北邊界的安定,臣老矣,愿以最后數年光陰,誓死輔佐陛下,中興江山,如此臣死且不朽。”最后面對還在那里傲嬌執拗的皇帝,李泌也顧不得旁敲側擊,直接脫去冠纓,不斷叩首出血為止。
皇帝急忙將李泌扶起,嘆口氣說先生赤誠朕已知矣,容朕再思量思量。
入夜后,皇帝接到高岳的奏疏。
里面“高高參“(高岳現在的使職有參知政事)勸皇帝說,漢高祖有白登之圍,我朝太宗皇帝有渭水之盟,但這都不過是一時的權宜之計,如今回紇也好,云南也罷,都對西蕃驕橫日益不滿,也確實該爭取它們倒戈至我唐這里來,臣昔日為集賢院正字時,曾親眼目睹回紇人在京鬧市殺人,騎馬攻劫縣廨,臣家中的使女阿措,便是那次血腥事件留下的孤兒,所以論起對回紇的仇恨,臣何嘗減于陛下?然回紇雖驕橫,還未曾侵占過我唐領土,西蕃方是如今的大患,請陛下明白輕重緩急的道理,只要臣整修好西南各郡邑的水陸通道,此后憑興元、山南東道、荊南、劍南的財賦供軍便無缺失,我和韋皋、杜黃裳、樊澤、曹王皋已達成共識,準備于今年冬出擊西蕃所占的巂州,以戰勝促使云南和我唐和談;陛下則居于北方,收回紇之盟,臣先擊巂州,后收秦州,逼迫西蕃和議,再引陛下行營剿滅黨羌,再平淮西,如此陛下英烈可遠邁秦皇漢武......
“遠邁秦皇漢武”這句話真的打動了李適,他至今還在昔日平藩作戰失利的陰影里不可自拔,現在皇帝不但需要對外戰爭的勝利,也需要場對內的勝利。
跳著作死的淮西鎮,也早列在皇帝的黑名單內。
不能把這種桀驁的方鎮,留下禍害朕的子孫后代——最終皇帝想清楚了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