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整個清溪關到木瓜嶺無比熱鬧起來,南詔想要唆使唐和西蕃盡快開戰好收漁翁之利,但韋皋和高岳反手利用對面兩個異族間的不信任,又大肆挑撥。
最慘的就是論莽熱,他麾下所有營伍們都在驚惶不安:南詔和我們間如此不信任,他們會不會真的切斷三阜城的歸路,要知道數萬蕃兵的家戶和土地也都在這巂州,要是戰敗了覆亡了,整個大蕃在云南苦心經營三十年的基業也將宣告蕩然無存。
那樣的話,就算苦戰后奪取遙遠的安西和北庭,也無法彌補在這個創口中所流失的鮮血。
現在恢復過來的唐家,目的就是要依仗自己雄厚的國力,讓西蕃到處流血,直到血流干而死為止。
十二月十七日,唐軍在清溪關上擂鼓。
激蕩的鼓聲當中,登上木瓜嶺山阜的論莽熱、論乞髯、馬定德、悉諾律等大論、都督、防御大使,觀唐軍在清溪關各山地上的陣勢,莫不有膽寒之色:
這次高岳只讓監軍使西門粲領少量兵馬,和人夫們留守望星城,接著就讓定武軍、奉義軍共一萬三千——其中定武軍七千,奉義軍六千——還有東蠻義從六千人,共一萬九千精銳,悉數登上清溪嶺,和原本守御在這里的奉義都虞侯劉朝彩的兩千兵馬會合,沿著起伏的山崗列陣,他們的目的很明顯,主動要和西蕃決戰,如果西蕃不想決戰退走也可以,他們便會乘機登上木瓜嶺的各處要害,俯瞰乃至沖擊登臺城的外防壁壘。
多日的大雪將清溪關到木瓜嶺間的平野、臺地悉數掩埋,原本此處就少草木,滿地都是的崎嶇山巖上,綴滿了冰棱,觸目所及,只有數條黑線順著兩軍的營砦間蜿蜒而過,它們不是狹窄的溪流,便是臨時人馬踏過的細路......
論莽熱驚恐地發覺,唐軍很嫻熟地展開了攻擊陣型,他們將虎踞砲和大黃弩,布設在陣勢的中央,即所謂的“陣門”處,并夾雜著用犏牛翻越邛崍而運來的“沖車”,一種簡易的活動工事,其下設板,用兩輪,后有兩柄推桿,三面圍著欄桿和防箭的木牌,正面畫著各種猛獸的圖案,其上有弓手而立,圍在一起便是道堅固的防線。
在虎踞砲、大黃弩和沖車的首道戰線后,是數不清的弓弩手,他們按照撞隊規制布陣,猶如黑色梅花般撒在白雪皚皚的正臺地上,每行間都設著不知何處用途的燒炭火盆,煙火浮起在整個陣勢上空,每數個撞隊間還布置著一隊手持陌刀的奉義軍五院子弟(類似牙兵),他們步戰壓陣,皆披重鎧,外罩蜀錦彩繒,巋然不動,自遠方望去如黑霧間的彩虹云霞似的,手持長柄刀刃,柄上皆刻著“定秦州”的銘文。
正中央,則是韋皋的封豕牙旗,“這是在故桃關的韋郎啊!”西蕃營中大部分都是南道士兵,對那次慘敗都是心有余悸的,望見韋皋戰旗,更是喪卻了過半的膽量。
論莽熱心驚膽戰,又望見唐家的右翼,最前列是少數東蠻義從,大部分背著木盾,手握梭鏢,后列的皆持木弓短箭,但論莽熱曉得,這些東蠻人各個喜歡在箭簇上涂毒,中箭流血者無不斃命。東蠻兵陣列后,則是定武軍的步兵們,每營都握如林般的長矟,是華亭戰后的增長版,而今足有九尺長,中間間隔著手持圓牌,橫握刀鋒的戰士,更往后便是高岳的跳蕩兵,他們伏低身軀,雙手握住長刀,刀身上皆刻“平隴”的銘文。
“唐軍士兵的鎧甲,大部分是我蕃之物!”這時論莽熱悲嘆起來。
茍頭原、安樂州、華亭數次大勝,高岳的定武軍跳蕩兵、刀牌手皆披上繳獲自蕃兵的鎖子甲,不足的部分興元府城固和利州鐵官也可自制,這時定武軍步兵在雪后的陽光下,威武異常,甲胄曜日。
當蕃兵們望見高岳的黑白貔貅戰旗時,各個驚呼那華亭和渭原的人屠高郎來啦,又是喪膽奪氣,特別他們見到漫山遍野定武軍士卒身上的甲胄,都是來自于殺死的同伴身上后,更是害怕無比。
而后論莽熱又看唐軍的左翼,大部分都是東蠻義從,陣勢看起來要疏散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