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瑪直接問到,我不明白,主人為什么會把乞藏遮遮送入到論莽熱的麾下,那樣會害了你的長子。
尚結贊訕訕地笑起來:“你這個卑賤如泥的奴仆、那囊氏的劍手又能懂得什么?這是我和論莽熱結盟的標識,早晚我會從蔡邦家族的手里重新奪回屬于我的榮耀。”
“然而那里很快又要成為血腥的戰場。”索瑪說到,“論莽熱身為將軍是如此的不稱職,他卻又繼續盤踞在高位上,遲早他得害死巂州所有的人,包括乞藏遮遮在內。”
“你這個蠢材,那是論莽熱的智慧,一種政治智慧。我的兒子乞藏遮遮,他太勇武了,也太單純,他所欠缺的正是這種智慧。”尚結贊說到。
索瑪垂著眼淚,見無法說服主人,便請求說,我也前往巂州,就讓我侍衛在乞藏遮遮的身邊。
尚結贊沒有拒絕,他點點頭。
于是乎索瑪對著主人叩首,隨后轉身策馬離去。
留下尚結贊,心中怏然,他凝目遼遠的天空。
一只美麗雄壯的鷹,正張著翅膀掠過。
興元五年(787)年初春,班師的定武軍節度使高岳,將戎務交由高固打理,讓他帶著全軍返歸興元府,自己則應韋皋之邀,至嘉州龍游鎮,觀賞正在興修的大佛像。
高岳和韋皋肩并肩,鄭絪隨在其后,南詔的“客人”段進儀更在后面,幕府當中的文士、僚佐,還有蜀都城的諸位倡優,踏著長長的蹬道,登上了江水的東岸山麓之凌云寺。
其時春寒料峭,流云撫峰,凌云寺四周九山連綿競秀,眾人皆為國家一時的俊杰人物,蔚為大觀,又在寺內登上足可遠望的天寧閣,只見自山而下,龍游鎮恰好處在三江水的會合處,青衣江、大渡水波濤競涌,闖入著自蜀都城而來的岷水,對面三峨群山挺拔秀麗,宛然如畫,三江水直掃山崖,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舟楫在下,就像激流當中的枯葉般,苦苦顛簸著,看之令人目眩。
“大彌勒,大彌勒!”天寧閣勾欄后,一群衣裝錦繡的倡優驚呼著,紛紛用手指著閣下,那緊貼著兩側峭壁,端坐巍峨的大佛像。
高岳背著手,也望著這著名的大佛像。
他以前看到過完工的大佛,但現在卻看到的是未有完工的大佛。
個中的神奇矛盾,也讓他自己哭笑不得。
大佛乃是開元年間僧人海通鑿山崖始建,但直到海通圓寂,這宏大的工程也沒有完成,其后兵荒馬亂,嚴武、崔寧、張延賞鎮蜀時,始終未能將其畢功——現在是韋皋,從自己節度使的雜給錢里捐出五百萬來,發愿要將此大佛建成。
自天寧閣望去,此大佛高三百六十尺,頭圍就有十丈,而佛眼各有兩丈寬,其四周的木作棚架有十三層,其上附滿了工匠,不斷鎏山塑像,現在的重點,是用木頭打造大佛的雙耳——因大佛的耳垂巨大,用石頭的話很難保持平衡,佛足在山崖之地,前面數丈便是可怕湍急的江流,俗稱“佛足灘”,乃是至兇險的地帶,舟船如果遭難,那么臨時抱佛足也是無濟于事的。
“寺出飛鳥外。”此情此景,高岳不由得搖動飛白扇,喟嘆道。
“下看三江流。”旁邊的鄭絪不由自主地接上了這首岑參的詩歌。
這時韋皋哈哈笑起來,“二位是大歷十三年的狀頭和榜眼,我是實在沒有什么文采來描繪這壯觀的景象了。”
就在三人凝神時,這時有個清脆的女音響起:“聞說凌云寺里花,飛空繞磴逐江斜。”
諸位回眼一瞧,正是薛鄖之女薛濤。
她也伴隨著幕府諸位前來游大佛,她父親薛鄖此刻正奉韋皋和朝廷的命令,趕赴江水下面的戎州,整修石門路,準備進一步對南詔采取外交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