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諸葛孔明住在哪里?應該把他抓起來!”席座間,明懷義憤憤不平,對諸葛亮破壞興元府和蜀都城“種棉”大好政策嚴重不滿。
高岳橫了他眼,意思你閉嘴。
“那棉和麻相比,到底優勢在哪里呢?”白居易迫不及待地問出下個問題。
高岳便說優勢有三:
首先,我中土種麻種類眾多,主要有大麻、黃麻、亞麻、苧麻四類,其中大麻、黃麻粗糲,不堪織布,只能用來搓麻繩,而亞麻一般出子榨油最好,織造者唯有苧麻,但苧麻此物最為嬌貴,需沃土,需灌溉,需雨水充沛,然則雨水大而猛又會被毀壞,棉花則不同,鹽堿地可種,砂土地可種,且只要陽光充裕,雨水適宜即可,不和良田爭地,這是第一個優勢;
其次,苧麻對土色肥力損害巨大,一塊田種了幾輪苧麻后便不能栽種糧食,但棉花則不然,非但不損害土色肥力,反倒還有草肥的效力,一塊田兩年種棉,一年種稻麥,土氣會變得肥厚,劣田能化為良田,且少蟲害,這便是第二個優勢;
最后,苧麻織布,對于農人來說,最痛苦的莫過于“績麻”這個過程,什么是績麻?就是農人要趁著苧麻莖干還未變黃時,用鐮刀把它們給割下來浸泡在水中,泡好后再一根根把一兩尺長的苧麻給粘連起來,然后才能織造,每天累死累活,所得只能以“錢”(重量單位)計,產量很難提升,棉花則不然,成熟后每畝可收半石,用我制造的器具去子、抽線、紡造,每四日就能得一斤棉線,這可比苧麻高效的多,這是第三個優勢。
聽到這里,白居易隱隱明白什么,他壯起膽子,又問興元尹道:“也即是說,這棉不擇土色,不爭田地,和絲綢相比起來,無蠶桑之勞,卻有必收之效,和苧麻相比起來,無績麻之苦,卻有御寒之益?”
“樂天所言甚是!”高岳高度贊許道,“鳳州也開始種棉,依你看,這長遠的效益還在于哪里?”
白居易思維敏捷,他雖然不過十五六歲,可也分析起里面的門道來:“天下人戶,沒有不想要被服之暖的,可絲綢太貴,苧麻損害土力,有它就不能大規模種糧,只有這棉花可和種糧相得益彰,若是大量豐收,天下的人戶百姓都能得到物美價廉的被服,又能不缺糧食,而適量的苧麻便可用去造紙。”
高岳這便爽朗地大笑起來,說白樂天小小年齡,便也有宰相的見識。
這話說得白氏全家受寵若驚,各個站起來忙不迭地謙遜。
其實白居易說得沒錯,棉花的歷史意義就在于此。
原本,絲綢的產量,北方高于南方,后來因契丹、金的入侵,他們所到中原處,瘋狂砍伐桑樹,用來建造堡壘或用來攻城,使得南方絲織業后來者居上,但絲綢就是絲綢,不管是北還是南,永遠不是平民所能大量消費得起的,故而棉花一旦推廣,很快就讓百姓得到質地優良但又低廉的被服材料,穿得暖的同時,也間接促使了糧食產量的提升(棉不與麥田、稻田相爭),接著人口大量孳生,苧麻則被節約下來,用于造紙,大量印刷書籍——這樣,人口繁多,文化鼎盛的新世代便產生了。
得到興元尹夸贊的白居易既激動,又興奮不安,他索性請求高岳說,能不能代替父親,留在興元府觀棉田的種植?然后也可幫助父親在鳳州推行棉業。
“樂天啊,你們兄弟不妨都入興元的韜奮學宮,如何?”高岳循循善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