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刻,南宮建興看到那沒有系兜鍪的年輕騎射手,忽然痛苦地捂著腹部,從馬背上翻滾下來,很快他的身影被四處亂跑的褒勒人擋住,不見了蹤影。
大約是被對方的弩箭射中了吧!
南宮建興也不及多想,他的手握住馬叉,直接遞送出去,馬叉的齒和名褒勒男子刺來的木矛相交,南宮建興的手臂為之一麻——他旁邊兩名旗手,把馬槊刺出,那褒勒男子直接被捅中,木矛也脫手,倒栽出數尺遠。
南宮建興這時馬蹄下猛然一顛,他的戰馬踐踏著對方猶在翻滾的尸體,徑自踏了過去!
其實不光是一位,方才還手持木矛奮勇抵抗的數十名褒勒族壯丁,此刻大部分已化為被馬蹄踐踏的尸體,被南宮幢隊一次性徹底沖垮掉了。
而后更多的定武軍陷陣營、游騎營的幢隊突入進來,而兩翼的野龍族羌騎義從也揮動短柄刀,開始追殺屠戮還幸存下來的人。
遠方沮水原上,特意入營,作為賓客身份的權德輿,望著煙火漫野、尸橫遍地的褒勒營地慘狀,不由得目瞪口呆。
這個族,就這樣徹底毀滅了。
高岳冷酷地將他們的牧場和營地,從慶州的橋山處抹去。
入夜后,明懷義的騎兵們就在褒勒族原來的牧地上宿營,火繼續燒著,被殺掉的褒勒族人尸體被堆積在一起焚燒,光焰燃亮了墨色的天空。
權德輿騎著馬,隔著一里開外,看到數名披著狗皮、鹿皮制就鎧甲的唐兵,指指點點,又從俘虜的隊伍里拉出些人來,他們多是“豪酋大姓”,然后將這群人拖到座掘出的坎埋處,將刀利索拔出再劈下。
權德輿只感到自己的脖子一涼......
直到清晨時分,權德輿都被震天的野哭聲折磨著,他內心的良知也在禁受著拷打,可沮水原中營壘牙旗下的高岳似乎無動于衷,他當年如何在秦州渭水北原屠戮西蕃戰俘的,今日就如何對黨羌的。
從橋山上被圍困,直至最終從各處出來投降的褒勒族婦孺老人們,看到自家營地的慘狀,按照權德輿的描述,是父失子,妻失夫,孩失父,不少人不堪忍受,集體在橋山上自殺,但幸存下來的全部被羈馬繩成排牽著,送到沮水原的營壘處,為唐兵喂馬,還得提供各種服務。
“大尹,這也太!”終于連權德輿這樣柔順的人也忍受不了,走到牙旗所在的帳幕里,對端坐在案幾后的高岳喊到。
“怎么?你們不都說,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的嗎?現在這戰場就活生生擺在你的面前,載之你反倒受不了......”高岳半開玩笑地回答說。
“仆未曾見過殺人盈野、血流滿地,還能如大尹般談笑自若的景象!”
“我們先殺他們,總比他們強大后來殺我們要好。三十年前,這群黨羌,還有奴剌是如何勾連西蕃,破我京師城池,擄掠我百姓,殘害我父老的,載之那時年幼,且自小在江東長大,應當不知。”
權德輿沒話說,但眼神里還有不甘和不忍,畢竟他從來接受的,都是仁愛人道的教育。
這種**裸的戰場,如果是兩軍堂堂對決也就罷了,殘酷的非正規作戰簡直要讓人發狂。
這時定武軍都知兵馬使高固和都虞侯郭再貞入帷,報告說從褒勒部族營地里,救出三十多名漢人,全都是先前被擄入羌族內被強迫為奴的,年齡最大的已快七十歲了。